【明天。】
明天她就回国,毕竟她的任务目标在国内。
刚才,她和府君又商定了新的交易。她去完成任务,发现不对可以随时撤,府君必须保证她能长命百岁。
虽然依旧有丧命风险,但这次有了府君的保证,显然比先前诚惶诚恐,生怕那个谁不知什么时候英年早逝牵连自己陪葬好多了。
晚上九点,酒吧后面的巷子里,灯光微弱,雾气氤氲,孟荞抱着一个圆肚酒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她那个朋友最是心软,酒还是被她叽叽歪歪给磨来了,只不过是要她自己去拿。
酒窖在酒吧后面,也就十来步的距离,她就算闭着眼也能走个来回。
巷子幽深昏暗,路边的灯坏了很久都没修,孟荞也不介意,借着路口照进来的几束光线也就够了。
突然,她的脚被地上横空出来的障碍物绊了下,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孟荞站稳后第一时间低头检查怀里的酒瓶,眼睛和手都确认酒瓶分毫未伤,心脏才落回来原处。
这个可是有价无市的稀罕酒,要是真摔了,她整个人估计得脱层皮。
外面偶有汽车经过,车灯的光时不时扫进来一下,孟荞低头眯眼看,地上是一截斜着伸出来的腿。
腿的旁边还有另外一条,曲起来的,长度也十分可观。
孟荞很快就可以判定,这人身高肯定不矮。
这个场景……和昨晚的梦很像。但,又不像。
相同的是,男人,倒地。不同的是,没有求救……孟荞浅浅地伸头过去闻,满鼻腔的酒精味,貌似没有血腥气。
视线忍不住往前,体型该窄的窄,该宽的宽,整体修长但不瘦弱,衣服下有明显的肌肉线条起伏。
孟荞点头,嗯,身材不错。
男人躺在地上,胸膛有节奏的起伏,腹部的衣物暗了一大片,显得腰身更加紧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精味,给这场景添上了无法言明的诱惑力。
醉酒,失去意识,身材好,这几个加起来,都已经足以让人升起罪恶的念头了。要是长得还不差,对于某些有着特别爱好的人,那真的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在酒吧附近,出现酒醉倒地不醒的人,早已经是常事了。“捡尸”这种事,也时常发生。
她本就没有什么乐于助人的慈善心肠,所以不准备多事。如果这时有汽车经过,她大概也就借光瞄一下的好奇,不能再多了。
“喂,把脚收回去。”
她照着绊她的位置还了一脚,暗里用了些许力气。不多事是一回事,绊她的仇,当然是越早报越好。
那人一动不动,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厚重的呼吸声表示人还人间。
反正仇也报了,孟荞抱着酒瓶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刚迈了两步,脚下突然传来一声"咔嚓"清脆声响。
咦,哪里来的树枝?
刚要抬脚看一下脚下踩着了什么,她的脚踝被狠狠攥住了。
孟荞的尖叫已到喉咙,一低头却又生生卡住,变成了短短的"啊唔"声。
她的脚边是一双骇人的血眼,里面充斥着深红色的暴怒,像是一只即将失去控制的凶兽,下一秒就会冲上来将她撕碎。
他的手指就像刚硬的铁箍,紧紧禁锢住了她的脚踝,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被吓到了的。但转念一想,他不会是记恨了刚才怀恨踹他的那一脚吧?
男人的红眼紧紧盯着她,五秒之后,目光缓慢移到她的脚踝,嘴唇微动。
孟荞攥紧了酒瓶,要是他敢咬她,拿这酒给他开瓢。就算被念叨脱两层皮也不管了。
好在他没有,孟荞身上的皮保住了。
他带着上位者命令别人的高傲姿态的语气,说:“你的脚,移开。”
语毕,他松了手,眼睑垂下来,愤怒的红光被夜色吞没。
孟荞送了口气,挪开脚,地面上的是已经断成两截的“树枝”。
她看到他伸出手,捡起两根“树枝”时,手指在轻微的颤抖。最后,他把两根“树枝”珍而重之地放在胸口处。
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这肯定不是简单的“树枝”。
好奇心起,孟荞见男人闭了眼,慢慢弯腰凑近,想看看那树枝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男人似是察觉了她的小动作,都未睁眼,只是微微掀唇:“滚。”
行吧。
孟荞讪讪地收回视线,忽然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藏在混杂的酒精味中,不是十分明显。
不对,有情况。
她循着血味看过去,男人腹部的那一大片暗色阴影,貌似又扩大了一些。鼻腔里的血腥味瞬间比先前浓了至少十倍。
刚才还断断续续有车经过,这会儿就没了,孟荞只得单手抱着酒瓶,另一手费劲地从裤兜掏出手机,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对着散发着血味的地方。
原先她以为,他腹部的那一大片暗色的是酒,没想到是殷红色的血。从胸口以下都被润湿,地面漫了一个洗脸盆的面积。
此时,酒精味道已经完全闻不到了,孟荞鼻子里只有炸开了的铁锈味,侵袭着她的感官,仿佛置身于血地。
她往后退了两步,动作略微慌张。手机的光对着地面,在轻微颤动。
这个场景和昨天的梦,相似度百分之八十。
在她刚下定决心打算落荒而逃的时候,一辆汽车快速经过巷口,车灯的光摇晃着扫过他的脸。她甚至都来不及把视线移开。
前一秒她还有侥幸心理,这下彻底被浇熄了。
男人闭着眼,睫毛很长,映下一片阴影,脸部轮廓棱角分明,英气不俗的五官,飞扬的俊眉,还有高挺的鼻梁。
这脸,就算没睁眼,她也熟的很。
要是他再求救一下,和那梦就百分之九十九了。
这人她是救,还是不救?
孟荞不死心,觉得还是确认一下。
她先是蹲下,隔着大老远伸手,只轻轻地戳了下他的手臂,然后立刻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弹开。
他大抵是昏迷了,手失了力垂下来,其中一截“树枝”被带到地上,发出玉石清脆声响。
手机的光循着声音照过去,落在地上的是半截青白色的玉簪,莹白润泽。簪子款式是秀美样式的,是女性用的。
孟荞只瞥了一眼,注意力回到指尖,回味似地搓了搓,之后便是咬牙切齿。
下午刚约定,晚上就要完成任务,这是有多害怕我跑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孟荞把酒放在一边,拿着手机照着,在他的脸和腹部来回。
男人的腹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伤口的血液也是有节奏的吐出,又洇湿了一大片。
然后就是,等。
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他死了,她就得陪葬。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地上脸盆面积大小的血已经漫开变成了浴缸大小,她没等到人来,等到了丧钟鸣起。
男人的呼吸已经几不可闻,濒死一线,孟荞也瘫倒在地上,连拿手机的力气都没了。不出两分钟,府君那里就会多两条冤魂了。
孟荞心里在骂街,现实中却认命地挪过去,用最后的力气,把手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肌肤相触的那一刹那,似有无形的东西将那两片肌肤紧紧粘住,她体内最深处的生命力迅速开始流失。
这个时候,一秒的时间对于她来说都特别漫长,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路,这无疑是一种残酷的刑罚。
最多一分钟,孟荞只恢复了一点点力气,就飞快地拔开了自己的手。
他濒临死亡,她也会跟着力竭。从续命开始,他开始恢复,那个陪葬的关联自然就弱了,她的体力也会瞬间恢复。
孟荞准备起身,抱着酒瓶回去。但是她高兴的太早了,濒死一线的他,就算是只有一分钟的续命,也耗走了她身上不少生命力。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孟荞只来得及飞快扭转身体,确定倒下的方向是结结实实的地面而不是人体之后,她安心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