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她就想下车,一拉车门还锁着。孟荞心惊:“开门!”
从后视镜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一路上心里预设了很多小九九,越游要被气笑了:“谁说要你帮忙了?”
嗯?不是吗。孟荞扭身回视。
越游又是一笑,只是没了气,敲着方向盘,很是轻快:“而且我记得,你不是说过已经答应帮忙了吗?”
孟荞僵住。她倒忘记了。
似是对她反应满意了,越游敛了笑意,缓缓道:“放心,不是那件事。”
孟荞皱眉:“那是什么事?”
越游这才转身正视她,而后视线一沉,神色肃正问:“你这脚踝的疤,是怎么弄的?”
那天她说他酒醉给她包扎脚踝的事情时,并没有提到自己脚上也有疤,也没有给他看到过。所以早上看到那疤,他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了。
“哦,你说这个啊。”怪不得早上他老是看地板,孟荞动了动腿,无甚所谓地扫了一眼,道:“摔的。”
这个反应,她在弄早餐时就已经在脑子里预设好了。
那疤颜色随浅,但分明那时伤得很重。她的随意显然夸张了,没有人亲历那样重的伤还如此轻松。越游的眉蹙起,沉了声:“哪里摔的?”
他一旦脸色挂上了不愉,周围空气就像是带了寒霜,冰丝丝的。孟荞动了动唇,不敢不应:“楼顶上摔的。”
越游眉间痕迹更深了,追问:“那是有人推你的?”
孟荞抠着锁扣,笑了笑没说话。
“是谁?”越游声音更沉了,上位者的威压不经意就泄了出来。
“我……”她预设的谎话突然说不出口。然而真话,她不能说,也不想说。
关于陈家大女儿携女一齐跳楼这事,陈老爷子一获悉消息便压了下去。知情者除了当事人,不过二三,陈家对此更是讳莫如深。她被接回陈家前,强令禁止和任何人再提此事。只要一提,便会引出陈年旧事,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想说,是因为她和他还没有到如此推心置腹的程度。
在他的眼神逼压下,孟荞几乎要说出实情,突然,一道来电铃声救了她。
她翻开手机,屏幕还是黑的。
是他的。
下一秒,铃声消音了。孟荞看到了从方向盘边上收回来的手,然后搭在了前座中间隔板上,指节分明,手型优美。但在她眼里,仿若是一把驱她前进的银鞭。
孟荞背靠着车门,尽可能离他的手远一点。
越游看在眼里,微微退了一点,不疾不徐地将问话重复了一遍:“是谁推你的?”
他自以为是温和的关心,语气也不重,但在她眼里却是气势逼人。由于铃声的打断,孟荞找回一丝思绪,寻得挣脱间隙,反问道:“这事情对你很重要吗?”
越游压了压眉眼,沉默。
“你觉得脚踝的疤,和你要寻的那个人的疤很像?”孟荞抓住要点,句句递进:“位置确实巧,但形状应该差的不止一点。”
确实,她这是钝伤。和刀剑伤不是一个模样。
车内静寂了一阵。
这时,电话铃声又起。还是他的。
这回他倒没有直接挂,而是沉着脸接了。是他助理的,估计在汇报工作,他只偶尔简短说了几个字。
“嗯,你安排,我现在出发去机场。”
听这意思还挺急的,孟荞不经意动了锁扣,咔哒一声,车门开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开了锁,孟荞自然意会到他的意思,立刻麻溜地下车。
她像小鸟归巢一般轻盈地飞进了商场,越游看着她的背影,眸底浮起一抹追忆。
曾经那个姑娘也是这般无忧无虑,像奋翅的白蝴蝶一样,在山坡上跳来蹦去。他就坐在溪边,起灶烤鱼,时不时抬头看她笑闹,眼里时常薰染着笑意。
他那时还不知,那段时间是他们仅有的快意日子。
电话那侧的周磊汇报完了任务进展,越游在挂电话前又多加了一项事,“帮我查查陈家的旧事。”
“是。”顿了顿,周磊又道:“您不用亲自来的。”
越游“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坐了片刻,脑子里追忆的影像还是模糊不清,越游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收起思绪,他转动方向盘刚要离开,前面的道上缓缓驶进一辆轮椅。
那人一身白,温润如玉,就算坐在轮椅里也难掩风姿。在商场前的人来人往中,只他独立无染,很难不引人注目,随之而来的就是行人目光里的惋惜。
他视若无睹,仿若习惯了同情的目光,独自操纵着电动轮椅,经过车前时还微侧着身体朝越游点头致谢。
他没有注意驾驶座是谁,但越游看清了他。
没带陪护,他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