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将领的这种情况,沈青郭的脸绷的死紧,呼气都不敢大声。沈青案的心也失重般往下沉,浑浑噩噩跟在后面走。
沈青郭带着她艰难挤进人群,认识他们的将领看到之后,眼神瞬间变成小心翼翼,而后自觉后退一步让开位置。
走到一半时,帐内忽然一阵躁动,里面的人掀开了帐帘,出来四五个人,每个人都端出来一盆血水。
将领们也跟着躁动起来,一下子失了秩序,全部都开始往里挤。
沈青郭护着妹妹,防止她被挤到。
一名浑厚威武的将领高声喝止,效用不大只得搬出军令,之后众人才停了往前挤的脚步。
沈青郭立刻大声表明了身份,很快他们便被推送到了最前面。
“我们来看看将军怎么样了?”他们直冲到营帐前,表明了缘由正要进去,王军师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王叔,为什么要拦我们?”沈青郭急红了眼。跟了父亲半辈子的军师,早已是亲如长辈了。
“将军下了军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营帐。还请六公子遵守。”军师肃着脸,拱手作礼,最后又对沈青案提了一句:“七小姐亦是。”
沈青郭被吓住,一时着急慌了,抓住王军师问:“那我爹怎么样了?”
王军师没有说话,抿了一下嘴唇,摇了摇头,“医馆还没出来。”
话音落地,年老浑浊的双眼似乎有的颜色又深了些。
沈青案也十分忧心爹爹的情况,装作听不懂刚刚的提点,反拿住当作的漏洞,“将军下的是军令,可我们并不是军营里的士兵。”
“对,我们不是他的士兵!阮阮,我们进去!”沈青郭反应过来了,拉着沈青案就要进去。
王军师见拦不住,点了几个将领的名字,下令道:“拦住他们!将他们带到旁边的营帐里面去,等他们冷静了再放出来!”
沈青郭自然不肯,和他们动起了手。人少又要护着妹妹,没过几招两人便被拿下。
等被推进隔壁营帐时,沈青郭已经是失了将军家小公子的傲气,变成了街头巷尾的随处破口大骂的游民。
他正对着营帐门帘骂得兴起,用词也是捡了自己以往全都不会说的粗话。
外面悄无声息,没有那个士兵将领回应他。其实,对于军营里面的男人来讲,这些词已经算是文雅了。
等出够了气,沈青郭才感觉到沈青案在频频扯他袖子,这才红着脖子红着脸回身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那是爹爹吗?”沈青案小心翼翼地问,不敢确定,声音好像飘在空中的,很虚。
营帐里有两个人,一躺一坐。坐在床边的是一个老将领,也是营帐的主人。
床正中间躺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衣,也能看出是健硕的体型。床的四周都放了冰块,浮起的白雾缭绕,看不清床上人的脸,只看到那人下颌环绕着一层花白的髯须。
而他们所要找的人,脸颊上也有同样的花白髯须。
床头边上的衣桁上,挂着一副金色甲胄,上面带着陈年累月的斑驳划痕。
那副甲胄的左下摆处,他小时候还拿小刀往上面刻字呢。字很小,他一眼就看到了。
沈青郭怔住在原地,红着眼哽咽出声:“爹?”
床上的人沉默,没有回应。
两兄妹顿时麻木地站在原地,像站岗的士兵,又像两个深扎在地里的木桩。
老将领虽然军职不是很高,但也是镇国大将军非常信任的人,自然也是认识沈家人的。
见了他们,立刻起身就打算离开营帐,留给他们亲人相聚的空间。
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老将领低声说了句,语气是哀痛的惋惜:“节哀。”
沈山的身体被层层堆砌的冰块围住,白雾中的脸,还是生前的样子,髥须厚重且灰白,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分不减。小孩子看了都要害怕。
沈青案小时候也十分害怕这髯须。因为每每回来,爹爹都要抱着她,用他的胡须扎人。她左摆右扭不肯,爹爹还会不乐意地瞪着她。
长大之后,因着男女之别,爹爹就再也没有用胡须扎她了。看着安静躺着的爹爹,她忽然很渴念那种被毛发扎得微微刺痛的感觉。
沈山的眼角的皱纹浸满了岁月,安静地下垂着,在威严的面容下,更是添了一份从容安详。
以前,爹爹是不肯让她踏入军营半步的。因为那里都是臭男人,要是弄脏了他的小姑娘怎么办?
如果现在知道她来军营里,肯定又要气得站起来凶她了。
沈青案宁愿他现在站起来瞪她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