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山枝那一瞬间什么也顾不得,只想带五条悟避开利刃。
疾冲过去的时间有点巧,歹徒的刀险险要碰到五条悟,由于她突然出现,刀尖直接刺中桃山枝后背。
摔倒时为避免五条悟受伤,她用背部做缓冲,撞到街边,一时间伤上加伤,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就算这样,她还残留着几分理智,勉力抱着五条悟就要站起来,以防歹徒二次攻击。
因为这一插曲,紧追在后的警员终于有了机会,男警员冲上来将歹徒控制住,另一位女警员过来查看桃山枝情况。
有点巧,女警员就是之前接桃山枝报案的那位。她看到两人怔了下,略感意外。
那刀划得很深,桃山枝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棉服,鲜血直接将其染成红色。
女警员叫完救护车,紧急给桃山枝处理伤口,以免失血过多。
“小弟弟,你先起来,我给你姐姐处理伤口。”五条悟呆呆被桃山枝抱着不动,不哭也不闹,女警员以为他被吓到,声音放得很轻。
五条悟此刻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愣愣盯着手上沾染到的血液,仿佛被灼伤一般,心口火辣辣的,像生吞了烈火。
他不是娇养长大的孩子,六眼的存在注定他从出生起便跌宕的人生。在同龄人还不知事的年纪,五条悟成熟得可怕。
他看待这个世界,冷静而疏离。五条家对他有求必应,因为他身上有利可图,需要他带领家族强大,看中的是他的附加价值,而不单纯是他个人。
几位长老和家主不曾慢待他,仆人、守卫这等受庇佑的人更不敢触他眉头,敬畏有余而亲近不足。
哪怕他的父母,寥寥几次的见面中,看他目光中也没有一丝一毫亲人该有的情感。
五条悟就是在这样一个畸形而扭曲,以力量衡量价值的家族中生活了六年。
来到这个世界是个意外,甚至他现在也不明白缘由,一身咒力被封印,六眼的功能被削弱,只剩下刻印在□□上的对敌技巧。
桃山枝不知道他的身份,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来历不明,身上无利可图,她为什么要豁出性命保护他?图什么?
五条悟不理解。
他怔怔看着血液顺着手掌滑入袖中,心中一动低头舔了一口,舌尖像是被刺到一样飞快收回,味蕾尝到铁锈味。
没什么特别的,他垂下眼睫。
她太好骗,换路的目的也不深究,前方有那只她害怕的狗在,她完全不知道,就随意听从。这样普通、弱小且毫无防备心……
女警员左哄右哄没把五条悟哄开,只当他雏鸟情节不愿意离开家人,蹲到另一边,接过同伴买的绷带紧急帮桃山枝止血。
见事态得到控制,桃山枝紧绷的精神松缓下来,被强压下的痛意铺天盖涌上来,疼得下意识收紧手臂。
五条悟被用力抱着没有吭声,盯着她痛苦的脸庞若有所思。
——
“我没事,成田警官您不用这么费心。”桃山枝在医院住了一天,伤口得到良好处理,精神头缓了过来,无措看着身穿警服的飒爽女警官将一个保温桶放下。
她不习惯这样被精心照料。
伤口只是看起来可怖,现在缝了针,后面养一段时间就好。对于成田警官的体贴,她有点不自在。
成田玲将饭菜摆出来,取出筷子递给桃山枝,爽朗一笑:“这可是上司下的命令,我可不能违抗,等你出院了,想见到我都难。”
因为执法疏漏造成无辜民众受伤,放着不管怎么也说不过去。
三言两语安抚完桃山枝,她倒了一碗汤放在桌上,转头在病房里找了一圈,有点纳闷:“你弟弟呢?”
从桃山枝住院开始,除了医生处理伤口,其他时间五条悟寸步不离,今天居然不在。
桃山枝一怔,尴尬笑了下,有点心虚,“在洗手间。”
成田玲来之前,桃山枝觉得小孩子在医院待久了不大好。她是一个大人,哪有让小朋友陪床的道理,想要让五条悟先回家。
结果不知道哪句话又触动小少爷敏感的神经,瞪了她一眼后,臭着一张脸进了洗手间,现在都没出来,就像是不想再看见她一样。
桃山枝很无奈,本来出事前就在闹矛盾,现在看起来那股气现在依然没有消。
不愧是猫里猫气的小少爷,记仇也像了十成十。
成田玲了然,“我也有个弟弟,也经常跟我闹矛盾,哄一哄就好了。”
她还有其他的工作,不能24小时贴身照顾,再三确定桃山枝没有其他需求,便匆匆走了。
饭菜是成田玲精心准备的,三菜一汤香味扑鼻,桃山枝举着筷子却食之无味。
得了。还有一个小祖宗要哄,她哪里能吃得下去。
桃山枝叹了口气,推开桌子下床,朝洗手间走去。
门没关,堪堪留了一条缝,桃山枝犹豫片刻,没有直接进去,在虚掩的门上轻叩两声,清清嗓子,“你饿了吗?成田警官带了饭过来,出来吃点吧。”
桃山枝没什么哄人的经历,脱口而出便是干巴巴的话语。
洗手间里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样,好一会,直到桃山枝忍不住想要拉开门的时候,终于传来一声轻哼。
很小声,如果不是她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几乎微不可闻。
很好,有回应说明心情没有差到底谷。
桃山枝松了口气,又重新敲了下门,询问了下是否能进去,再次得到一声轻哼时推门而入。小少爷正抱臂坐在洗手台上,一脸不爽。
五条悟见到她,微抬下颌,睨了一眼,又飞快撇开目光。
桃山枝:......
很难评,到底她是病人还是五条悟是病人,这姿态好像受伤的是他一样。
算了,谁让她倒霉摊上了。
桃山枝左思右想,仔细复盘了下自己刚刚那些可能会引起小少爷不满的话,一边注意着五条悟,一边试探性开口。
“对不起,我不该赶你回去。”
五条悟侧过去的脸似乎转过来了一些。
有用!
桃山枝再接再厉,一套丝滑连招,从商场拒绝给他买第二只冰激凌,道歉到今天醒来不应该夸他长得漂亮。
“等我出院就给你买草莓冰激凌,哦对了,还有奶酪棒。诶,我们买的那一大堆东西呢?等会我问问成田警官,可别丢了,花了不少钱呢......”
她絮絮叨叨,数着手指一件接一件事情说个不停,五条悟早已经转过身来,本来看起来臭臭的小脸,现在挂上了另一种神情。
好烦,这女人话怎么这么多。
他轻啧一声,伸手捂住桃山枝的嘴,物理闭麦。
“唔——”桃山枝被强行闭嘴,也发现五条悟脸上不耐的表情,咽下还未说完的话。见人已经被哄好,她谨慎避开受伤的左肩,干脆伸出手将他一把抱起来。
桃山枝没什么优点,力气还算大,单臂抱一个六岁的孩子不算难。
只是......
五条悟的表情十分精彩。
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一样,青青紫紫红红闪过一遍,最后定格为羞恼的红。却不知怎么忍耐住没有开口,任由桃山枝抱他回到病床前。
没再生波折,两人安安静静吃了午饭。
桃山枝在医院住了三天,她恢复得不错,比普通人伤口愈合速度快,很快得到准许可以出院,后续定期来拆线就好。
成田玲开车将一大一小两人送回桃山宅,离开前桃山枝特意留了个联系方式,以期后面报答她这段时候的照顾。
之前商场买的那些东西,大包小包被练马区警署妥善放在门口,桃山枝喜笑颜开,乐滋滋将失而复得的东西搬进家里。
其他东西倒不重要,那堆珍贵的限量款盲盒可不能丢。
跟着在医院住了三天的五条悟,拎着领口嗅了嗅,迫不及待从袋子里翻找出干净的衣物抱着去浴室清洗。
桃山枝见状连忙拿出儿童洗浴用品送过去。
他原本的那身衣服也被血弄脏了,本来是要丢掉的,成田玲给他们俩临时准备了一套衣服,不知道小少爷是恋旧还是怎么的,也不让洗,硬要将衣服留下装进袋子带回来。
那衣服也不是什么昂贵牌子,估计还没他原先穿的和服值钱,是她当时随手买的童装。桃山枝搞不懂,任他去了。
住在医院时有人定时送饭,一日三餐和其他需求都被照顾得妥妥帖帖,但到底不如自己家自在。
桃山枝在沙发瘫了会,艰难起身,趁五条悟洗澡的功夫将屋内简单打扫一遍,又在网上购入一大堆赔罪小零食,这些事情都干完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她皱起眉,见五条悟迟迟没出来,有点奇怪。隔着浴室的门喊几声,皆没得到回应。
桃山枝心下重重一跳,加重力道敲了几下门,里面依然一片沉寂,这下也顾不得什么隐私不隐私,直接开门进去。
看清里面情况的时候,她瞳孔一缩。
五条悟倒在地上,双眼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