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王筝的时候,她碰巧穿的还是上次的那身黑色长袖长裙,身上有一股很香的味道,但很明显不是信息素,因为毫无攻击性,只是泛着一种甜甜的花香,飘在空中隐隐约约,就像那将化未化的雪。
还没等纪贺想明白那是什么味道,倪玉韬就已经猜了出来:“玫瑰?”
“是的,你鼻子蛮灵。”王筝坐在他们对面的书桌后面,就这么微笑着瞧着沙发上的倪玉韬,又看了一眼站在沙发后面的纪贺,表情始终未变。
是那种雪天玫瑰的香气,温柔中带着冷漠。
倪玉韬远远的将U盘拿了出来,放在手心,但是坐姿未变:“既然这一次的见面礼如此诚心,那我也肯定要回赠一个好礼物。”
纪贺上前一步接了过来,拿起它走到王筝那边,被对方点头致谢后退回了原位。
王筝简单地瞄了一眼就收了起来,虽然笑容未变,但起伏明显的胸膛也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她的情绪。她大概是顿了一下,可能思考了些什么才道:“谢谢倪总。”
她总算是没掩盖住自己的内心,让人剖得明明白白,连纪贺都看得清楚的事,倪玉韬更是瞧了个彻底。他没忍住,很轻地笑了一声:“不用客气。”
说话温柔,好像王筝只是他的一个小妹妹。
王筝的年龄本就比他小,只是身份需要,在外总是表现得好像个成熟稳重的模样,但内里终究还是有小姑娘的一面,在重要心愿被满足的当下,自然无了过分遮掩的心思。
倪玉韬也喜欢她这种鲜活模样,就跟喜欢纪贺身上那股不屈不歇的劲一样,这种在他身上缺少的东西,总归是一直吸引他的。
他们之前就见过面,王筝对他自然是不信任居多,就跟大多数人一样,但这个U盘到手之后,倪玉韬的形象在她心头自然是立住了。
她多看了此时俯身在倪玉韬耳旁细细聆听的纪贺几眼,等两人对话结束才缓缓道:“前几日兄长带了新茶来,倪总有时间逗留的话我让人去泡一杯来尝个鲜。”
茶、酒这种在下城区极其稀缺的物品虽然在上城区遍地可见,不值一提,但这已经是在这儿能给出的最高礼遇了。
王筝这么说,倪玉韬自然没有回绝的道理,给面的时间还是有的:“麻烦两杯。”
王筝心思缜密,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应好,用智脑联系外面的人之后便主动起身,走到倪玉韬身前打算引路。
“喝完茶之后,倪总还有时间和我去逛逛别的地方吗?”
要不是她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倪玉韬还真误会她有别的心思了。
他坐在那里微微仰头看着王筝,唇角一直翘着,十分从容:“您说的是哪种地方?”
“实验地,或者任意一个角落。”王筝的两只手垂在腰侧,不是不舒展的,“总归是有去的理由。”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纪贺自然是要拦的。见倪玉韬不回答,他便开口:“不太合适。”
下城区的大部分环境有多糟糕众所周知。倒也不是危言耸听,但毕竟在极端困苦的情况下,心智再成熟、再善良的人都遭受不了如此彻底、绝望的磋磨——无从谈起的文化,无力回天的经济,连话语权都只有七分之一的重量。
整个城区死气沉沉,建筑物连带着天空都仿佛是灰暗的。垃圾每半个月一收,风吹过都令人糟心。烧杀抢掠都已经没有理由,连互相折磨都失去了兴趣。这就是现在下城区的现状。
一片几乎被人放弃了的废墟。
在这种情况下去街区游荡,即使是王筝在的情况下,倪玉韬的存在也足够引来无数仇恨,谁也不敢保证发生什么。
这次他们车的外观都是用的王筝的车的名头,开进来之前做了掩饰,但人是掩饰不得的,出了门就是活靶子。
这里只有纪贺一个人在,他想不担心都难。
倪玉韬自然思考到了这一层,所以刚刚才会半天没接话。他的身份敏感,和下城区的差异甚至比天地都大,作为继承人,毫不夸张地说,身上的钱财分量甚至比现在的下城区加起来还要多。
死倒不会死,他明白的,但伤了残了,引得身边的小狗生气,也是不太好的。
“您不说清楚,我这么胆小,可不敢跟呢。”
这话说得,不知道在琢磨第几层意思。
王筝自然没信,尤其是那个“胆小”——这词和倪玉韬有关系吗?
她甚至合理怀疑,如果倪盼山允许他不带保镖的话,此时连纪贺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既然敢这么赴约,说明针对她的前期调查和后期预期,他都已经做足准备了,否则哪来如此恰当的回礼这么一说呢。
纪贺的胳膊垂在身侧作势要抬,似乎但凡王筝再走近一步或者说些什么不妥当的话,他就会随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