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解霜回答,江黛青就道:“我今儿在园子里遇到一条蛇......”
嵇元吓一跳,忙抓住江黛青打量:“蛇?有毒没毒?”也不消她回答,只看她望向风艾,嵇元便领会了:“怪道他与你同来......”他倒是和风艾一般口辞:“看来今儿有蛇羹吃了。”
江黛青不觉嗤笑:“你想得挺美!”她说:“别人都可以吃!只你不许!”
稍一寻思,嵇元就懂了江黛青的意思,笑道:“那我能不能向夫人讨口汤喝?”
江黛青还在犹豫,解霜却不得不打断:“梅先生没做蛇羹......”
此言一出,众人都见意外。江黛青第一个跳起来叫道:“太好啦!”然而她高兴得有点早了。
“梅先生专门为王妃做了琥珀蛇肉......”
江黛青瞠目结舌,一屁股坐在嵇元腿上,险些叫他失控:“他......就是不肯放过我?”
解霜掩口,江黛青叹息一声,无奈道:“那就试试能不能入口?”
比江黛青预想得要好得多!梅言将蛇去了头和内脏,剥去外皮,剔除碎骨。只剩净肉一剖为二,切成见方小块。腌渍一炷香后,烧热油锅放入香料炸焦,最后裹了甜甜的糖浆在外面。鲜红油亮,香气喷人,看得在座尽皆垂涎。
风艾不禁叹道:“倒从未见过先生这般烹法!”
梅言微微一笑:“烹鲜与制药其实是异曲同工,都是把材料中有益的成分保留下来,去掉有害或无用的部分。”瞟一眼江黛青,傲然道:“你的体质,我清清楚楚!还怕降服不了你的口味不成?”
江黛青果然跃跃欲试:“那......我就尝一下?”稍稍用力,才夹起一片黏在一起的肉片。放入口中,外面的糖衣微硬,内里的蛇肉却柔韧。不腥不腻,鲜甜适口,倒有些和鳗鱼仿佛。
“唔!好吃!”江黛青笑道:“你们快试试!”
“好吃?”梅言挑眉:“那就多吃点儿,这一盘子都是你的!”
江黛青脸色微变:“这......我也吃不了啊!”她讨好起梅言:“况且,意远手艺这般出众,我一个人独享岂不是太浪费了?合该让众人都见识见识!”言罢忙示意解霜,她便将琥珀蛇肉给大家一一布过。众人尝了都是赞不绝口。
一条蛇倒也出不了多少蛇肉,江黛青一人吃了一半,饭吃得都见少。梅言看她能够接受,便道:“要不要买些蛇来与你烹调?”
江黛青吓一跳:“意远!饶了我好不好?”
风荇闻言嗤道:“没告饶的必要!你吃得不是挺高兴的?”
“呃......”江黛青语滞:“就......肚肠可以接受,过不去心理上那关吧......”
“那容易!”梅言似笑非笑道:“不告诉你就是了!”
“千万别!”江黛青忙道:“要真是那样,我哪里还敢吃肉?”她蹙着眉头,圆睁着那双杏眼眡着梅言,趴在桌上低低求道:“好意远!求你!别跟蛇较劲了!啊!”惹得梅言低下了头,微醺了脸面。
风艾笑道:“先生这是同意了......”
江黛青顿时活了过来,喜道:“我就知道!意远最好了!”还转过头问嵇元:“是不是?”嵇元也笑道:“是。意远最好了。”只叫梅言待不下去,起身嗫嚅道:“我......还要去抄大献律......先回了......”
“嘻嘻。”江黛青对嵇元嬉笑道:“意远脸皮真薄。”
风荇轻嗤一声,没言语。
难得下午没有案子,江黛青抓紧时间研看大献律。
祾王跟前挂了号,祾王妃亲自带人起尸。寿县令不敢耽搁,胡衍收到了寿县的加急文书,以及案情奏报。看上面提到受祾王妃指点,才从泥沼中取得曲长歌尸身。想起昨日她一身污浊,立于堂前听审。身上腐臭,远在堂上犹可以闻,心内百味杂陈。
案已立,信可拆。取过嵇元第二封信函展看。
祾王钧令:举凡刑案,但有涉人伦,悉皆依法施刑,不得废止。因禽兽恶死而人伦好生。恶逆之罪既已加刑,卑下施虐只宜减等,不可一概不究,竟使天伦为灭身之祸由。
此令便是为此案而发。胡衍心下掂量:立案发令,一旦公之于众,此案就是令行禁止后的首触,必定得从严发落,才能以儆效尤。这大约就是祾王和祾王妃的目的所在了。无论如何,依照目前的大献律,“故杀子孙”,“罪止徒”。无非也就是处最多三年的监禁。胡衍提笔制告,将嵇元的政令公示了出去。
次日早衙,江黛青看着总督府外的布告,笑意沉沉。这一步走出来就算稳了,势必叫曲真,有来无回,受刑伏法!
江黛青挨挤在人群里听审已有三日,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一个秀才模样的青年,靠近江黛青,问道:“冒昧动问,姑娘何许人也?”
风艾见江黛青只余光微扫,并未理会,便也作不闻。
那秀才是个讼师,以舌弄风云为生计的。眼瞧江黛青衣着不菲,还带着护卫,知她身份不凡。生不入官门,她却日日来听审,料必有利可图,是以出言相询。见她不作理会,又问道:“不才见姑娘一连数日,在堂外听审,可是要打官司?不才正是以诉讼为生,若有能效劳之处,但凭吩咐。”
“你?”江黛青果然有了反应,却只微微笑晲那秀才:“有这个能耐吗?”
既有门路,怎不用心?那秀才笑道:“可向人打听‘乾坤任扭’任六,便是不才。”
还是个有名号的?江黛青垂眸低笑:“那我考考你。”她说:“若是夫将妾虐待致死,该如何定夫死罪呢?”
任秀才一愣,随即沉吟不语。堂审终了,江黛青与风艾同回总督府,先往内院来找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