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元看江黛青的意思是,她虽不忍看曲挽歌受刑,却不便阻拦,于是也随她,签了令牌丢下。胡衍有些懊悔,却也只能看着衙役们将曲真和曲挽歌并排按倒在地。
笞与杖是有区别的。曲真是笞刑,用的薄竹板。曲挽歌受杖,使得是大木棒。一下下去,两人双双嗫齿忍耐。
恨着曲真,衙役下手越来越重,实打实五十板打得他鬼哭狼嚎。怜着曲挽歌,一下比一下轻,却也叫她背臀腿都血染衣洇。
退堂后,曲真收监,曲挽歌被抬回了内院。梅言跟着去照看,却见江黛青等在门前,不觉心生喜悦。
“黛青!”梅言眉眼盈欢,上前唤道。
“她有无大碍?”江黛青问道。
梅言微微低头,收敛起自己的欢喜,回道:“昏过去了。不过有我在,放心。”
江黛青嫣然一笑:“这是自然。”与梅言同入内室,看他为曲挽歌把脉开方,行针止痛。
都收拾利落,江黛青才坐在床边,摸上了曲挽歌的额头。满是汗水,湿湿冷冷的。梅言见状,问她:“你......从前也被责打过吗?”
“我活到现在,还从未挨过一指头。”江黛青看着梅言微笑,他却觉得她并不欢喜。
“仅次于暴力的,大约也就是冷暴力了。”江黛青说得似是毫不相干:“我喜欢热闹。害怕寂寞。”梅言懂了。
唤来棠溪玥,梅言将医嘱嘱咐给她,江黛青也叫她用心照看曲挽歌。步经意整天不是胡思乱想就是胡言乱语,江黛青索性将她暂时拨给了棠溪玥,叫她俩一同照顾、陪伴曲挽歌直到她伤愈。
梅言和江黛青同回存思堂,看她不停打量自己,眼中带笑,问声:“你在想些什么?”
“在想意远认真起来,当真颇具师德风范。”江黛青的笑中带着些遗憾:“你医术高超,若能开堂授课,为人师表,让医术广为流传开来,该有多好?”
梅言没言语,沉默一会儿,才玩笑道:“看来,你是想让我把天下人都放在心上......”
江黛青刚笑两笑,就见梅言看着自己,目光暗昧不明:“就像你一样。”听得她一惊,尴尬道:“你抬举我了。”
两人无言同行,却在回存思堂的路上,觑见金涛徘徊中庭。
“松声?”江黛青既然爱热闹,就开口相邀金涛:“自来洪都府,许久不曾一同用膳,要不要一起?”
金涛垂眸浅笑:“谢王妃相邀。不过卑职是特地在此相候,要同王妃说几句话的。”
江黛青感到有些意外。梅言更是心乱如麻。
“是什么?”
三人边走,边听金涛说道:“那日王妃的问题,卑职有了答案。”他说:“尽全力去施救,无愧于心就好。”
江黛青看金涛走出了列车困境,很是欣慰:“松声,你真让我惊讶。”
金涛却不敢自逞:“是王妃的侍女时雨提醒卑职的。”此言一出,江黛青和梅言双双愣在原地。
“她见卑职冥思苦想,出言相询。卑职就将王妃的原话转述与她听。”金涛解释道:“她听完只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救人?”
“旁观者审。”江黛青失笑:“松声,将来放你去提点、按察诸道刑狱,你可愿意?”
金涛懵然,显是不知此话从何说起的。
“你此心坚忍,公正有仁。武功卓绝,五听娴熟。是个断狱决刑的好苗子。”江黛青笑道:“既然列车困境困不住你,你也当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了。”
江黛青再无犹豫,金涛却还有疑惑:“卑职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王妃。”
“但说无妨。”
金涛带些小心,问一句:“王妃......既然精于刑侦,善用科条,又是如何能做到对刑律秋毫无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