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人大约是靠船的动静掌握船中人的位置。所以,江黛青轻声道:“别动。”
果然,静谧片刻,风行卫得以稍稍靠拢。
对方当然也知道,生死之争,争分夺秒。只见船身忽然摇动起来,四人忙蹲低身子,掌握平衡。他们都聚在船中,若是从船底偷袭,只怕会中招。江黛青一急,以身做饵,奋力向船首跑去,站上了船头。
“咚”的一声,江黛青跑过的船底被凿了一个大洞,冰冷的江水瞬间涌入。她白了脸:“早叫你们学水!都不会!”
“黛青回来!”嵇元脸色很是难看。江黛青离水面太近,万一......他不敢想。
风荇上前几步,也站上了船头,果然有贼匪浮出水面,意图搏杀江黛青。被他一击毙命。
江黛青看出玄妙了,和风荇相对一眼,又换了个方向,马上就有上钩的贼匪被风荇格毙。
风苏有样学样,伏低身子,在嵇元身前埋伏。两人一头一尾,连杀了七八人,犹自不绝。
良久,没有了动静。
江黛青试探着走动几步,不闻声息。回身看一看□□,也已经靠近。虽然船中冰冷的江水已经没过脚踝,但是想必可以撑到□□的船靠近。
嵇元走到江黛青身边,抱住她:“没事了。”她长舒一口气:“那就最好了......”
看风荇兀自在船头顾盼,江黛青走来问道:“怎么了?”
“好像还有人。”
江黛青心头一紧,回首就见水中暴起一人直扑嵇元。风苏正在他身边,抽刀贯穿了海匪胸口。然而那海匪手无寸铁,只凭借一股惯性,将嵇元狠狠掼入江中。
“君善!”江黛青忙伸手去抓嵇元手臂,却连衣角都脱手而去。压根没有经过脑子,她本能地扑进嵇元怀中将他紧紧抱住。两人同时落进了霜后寒江。
“王爷!”风苏惊呼。
“清真!”风荇扒住船边更是撕心。
又一声“噗通”,是风苍入水。
江水又腥又冷,江黛青灌得一口,呛了三息,从头顶冰冷到脚底。寒江水刺激着浑身,让她感到又麻又辣地疼痛,只觉身子滞涩,难以被神志带动。
颈下绳结勒得难受,江黛青一把扯开披风系带,一面搜寻嵇元身影。模模糊糊看到他挣扎在水中,江黛青奋力向他游去,边游边解自己的衣裳。眼看快到嵇元身边,却有人捷足先登,手中寒光闪耀。
江黛青吃一惊,加速游向那人,抓住了他小腿。他回身,持刀捅向江黛青,却被她按下手腕,借力浮起下身。他的刀刺空了,江黛青的幽篁,却没有,准准插在他心头。耐不得了,只得上浮换了几口气,才一个猛子又扎下去。游到嵇元身边,去拉他手臂,却被他下意识抓住肩膀按入了江中。
江黛青这才想起佟斌说过,救落水之人,尤其是还残存意识的这种,是很危险的。那又如何,这是嵇元!江黛青顺势将他托了上去,他却没来得及换气,反而呛了水。
风苍也游了过来,一样试图托起嵇元。江黛青出水换气,借机喊道:“从后面......”犹未说完就沉下,又呛了一口。
江黛青已经觉得喉咙乃至整个胸腔火辣火辣的了。转到嵇元身后,从肋下将他拘住,仰面托起他下颌,叫他的口鼻露出水面,却难以支撑两人的份量。风苍也学着她,从身后抱住嵇元,犹腾出一手,欲拉江黛青。
江黛青有些脱力,手脚开始不听使唤。她跟不上风苍,只能浮出水面对他喊:“我自己可以......”沉下又浮起:“带他上岸......”尾音没入水中。
看到风苍带着嵇元游向岸边,江黛青勉强跟在后面。待得觉得力竭,腰腿开始下沉,她终于踩到了软软的江泥。晃晃荡荡地趋前,江黛青趴跪在江滩上,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江风一吹,更是好像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感觉不到寒冷,只觉得浑身都在火辣辣地疼,抖个不停。胸中更是郁闷,作呕不止。江黛青向嵇元和风苍爬去,恍惚见风苍坐在嵇元身上。待到更近些......
“不......”江黛青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嘴里溢出,却像是远在天边:“不要......”
风苍在给嵇元做心肺复苏。这意味着什么,江黛青很清楚。
“君善!”江黛青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却嘶哑得厉害。她抬起麻木的手,去抚摸嵇元冰冷的脸:“不行!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
热泪夺眶而出,流过江黛青脸上,让她觉得被灼痛。
“君善!”
风苍在不停地为嵇元做心肺复苏,江黛青也只能在他耳边呼唤:“嵇元!”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嵇元!你振作一点!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回到你身边,才不过五天!”
扬起头来,江黛青觉得有些支持不过了。心疼得好像被撕裂。郁秽之气不停上涌,叫她恶心。她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撕扯、裹挟,时左时右,摇摆在江风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黛青看到风苍也有些支持不过了。所幸,风行卫赶到了。她见风艾替下了风苍,风苏去摸嵇元颈脉。一双灼热的手把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双肩。
世界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江黛青用尽全力喊道:“嵇元!”却听不到一丝声音。终于,她撑着地面,呕吐起来。不知是江水还是胃液,或者还有胆汁,她只觉得又涩又酸又辣又苦。天旋地转,她靠在兜住她身体的人怀里,看着嵇元毫无生气的脸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