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元将江黛青的手贴紧自己的脸面,阖眸轻叹。
是你亲口说,叫我别从你身边溜走。你却要从我身边溜走吗?为什么?我总是留不住你?
梅言的心,慌得不行,精神却高度集中。江黛青的脉象显示出,她喝下的情无厌不多,尚有可以挽救的余地。就算是多!他也要全力以赴,像她说的那样,和阎王爷争上一争!
解霜跪在江黛青床头,双手合十,哭告着满天神佛。求他们看在江黛青救人无数的份上,饶过她一遭,哪怕以命换命。
是江黛青,用她的命,换了自己的命。解霜难免如此作想。天意当真难料。想死的人还好好的,想活的人却不知死活。
虚堂的动静闹得很大,风行卫和侍女们都聚拢了过来查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连棠溪玥和金涛、时雨、步经意都赶来了。
梅言能做的,都做了。就看天,要江黛青生,还是要她死。回头看到风荇凝重的脸,听到他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一眼欲要自尽,却带累了江黛青的解霜,什么都说不出口。
“能不能保住性命,看天意......”
最终,梅言也只对风荇说了这么一句。
解霜待不下去了,哭着跑到院子里跪下,对着西天磕头。惊得晴月等人面面相觑。风荇红着眼睛出来,和风艾对视了许久,掉头离府而去。
风苓问风艾:“他不要紧吧?”
风艾只说:“由他去尽心......”风苓若有所思。
嵇元守着江黛青,抓着她的手不放。盯着她灰败的脸色,轻抚着她的脸颊,没有一句话。梅言也寸步不离地看护着他们,每个时辰,都要把脉、行针、放血。看得棠溪玥心惊肉跳。
风艾遣散了众风行卫,只留下了风苏给梅言帮忙。叫棠溪玥和金涛等人先回续梦园等消息,说江黛青这里人太多反而无益。金涛思量一会儿,依言带走了棠溪玥和时雨、步经意。
解霜足足跪拜了一整个时辰,磕得头破血流。风苓将她带回了耳房安顿。这一宿,嵇元、梅言、风艾、风苓、风苏谁都没有合眼。
姹紫、熏风和晴月徒然备了晚膳、早膳、午膳,无人吃得下一口。
风艾看梅言有些支持不住了,劝道:“梅先生,不吃、不喝、不休息,你能撑到王妃醒来吗?”
梅言重重叹息一声:“我放心不下她......”
“就在虚堂用些东西。”风艾道:“然后在那竹榻上歇一会儿,我替你看着时辰。”
只好如此,梅言答应了。坐在厅中,却着实煎心,食也不知其味。胡乱塞些东西,他又去看了一眼江黛青,对风艾说:“我歇一个时辰,若是未醒,唤起我来。”
“是。”风艾郑重地答应着。
梅言睡下,风艾走到床边来看嵇元,递给他一盏茶。他恍恍惚惚地接过,喝了两口就又放下了。那副样子,看来是无法深劝了。且试问一句:“王爷有何吩咐吗?”
不见嵇元回答,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风艾心念一动,问道:“可要备下寿材,替王妃冲上一冲?”
嵇元眼幕略抬,冷冷地回言:“要备,就备两副!”叫风艾微感诧异。
又是一昼夜,十月十六日晚上,当月轮升到中天时。寂然了许久的虚堂中,梅言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嵇元向他看去,见他带着满脸的疲惫,说道:“黛青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侍女们顿时一阵欢呼,梅言却不见欢喜。不一会儿,风行卫就都聚到了虚堂,很快却又都散去了。
梅言说江黛青还要昏迷一阵子。正当他默默地收拾针具的时候,却听到了嵇元的哭声。
从重重的喘息开始,到低低的抽噎,最终伏在江黛青胸前痛哭流涕。梅言也觉心酸,堕下泪来。江黛青的命,是从阎王手里截下来了。然而她的寿数,却是愈来愈少。甚至将时时有性命之虞。嵇元这个样子,众人那般欢喜,梅言说不出口。
江黛青沉沉苏醒的时候,只觉心腹火烧火燎地疼痛:“君善......”嵇元忙抓住她的手:“黛青,你觉得如何?”声音也是喑哑。梅言忙趋到近前,细看江黛青的状态。
江黛青看向嵇元,从未见他如此憔悴。恍惚了一会儿,才省起前事:“我......”她觉得口中干涩,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晴月忙递给嵇元一盏茶水,他接来,在梅言的帮助下扶起江黛青,喂到她嘴边。
江黛青看着嵇元的脸色,得茶水润一润喉咙,茫然问道:“我是怎么了?”
嵇元没说话,梅言走来告诉江黛青:“你中毒了。”
“中毒?”江黛青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喝了解霜给自己备下的绝命茶。”
“解霜呢?”
看江黛青惶惶不安,梅言安慰道:“她没事。”
江黛青不傻,解霜这枚棋子,早早就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中。好好的,忽然就要自戕,必有缘故。她侧身抓住坐在床头的梅言,手还有些无力地颤抖,问道:“你做了什么?”
嵇元看梅言讷讷无言,脸现诧异之色。
“她和你,是一个主子,对吧?”江黛青分析道:“皇帝的眼线?”她笑得两笑,身子都在打战。梅言和嵇元不约而同地扶住她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