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黛青不谙丧仪,小心翼翼地随着风苓祭拜了澹台清漪。两人全凭眉眼间传递的消息和一路以来的默契。起身,等着佘见功也依礼祭奠。
白墨羽与佘见功寒暄几句,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的江黛青,似是有些无措,请风苓移步说话。知道他大约是要问问江黛青的来意和应对,风苓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随着白墨羽进了内室。
江黛青捡个座儿坐下,接过了侍女的茶,润一润喉,就便端看堂中吊唁的亲朋。佘见功也在对面落座。有些澹台和白氏两姓的往来亲友,三三两两,低声说着话语,不时携手洒泪,相互宽慰。澹台清漪的贴身侍女,跪在火盆前添着冥镪、看护香烛。还有四个使婢,往来客人间添茶。
“刑公子是风染的相识?”
江黛青目光射向满是探究的佘见功,答得模棱两可:“有些往来。”
“邢公子人中龙凤。”
以貌取人。江黛青拨一拨茶盏中的浮沫,不做回应。
“两位看起来,感情很好。”佘见功似是无意,轻叹道:“不像风染他们......”
江黛青微感诧异,抬眸看去,不见有什么特别。佘见功也正端起茶盏,见她看来,报以忧郁的一笑,便埋首品茗。
江黛青放下茶盏,将左肘随意地支在案上,微微歪着身子,把玩着自己手指。为了掩藏身份,指环也不曾戴得,此刻摸着空荡荡的指间,有些想念才离开不久的嵇元。她走神儿的样子,叫佘见功看得有些发呆。
不多时,风苓和白墨羽先后出来。风苓便问江黛青:“要不要去看看风染内人的姐姐?”他给了江黛青一个完美的借口:“她姐姐是宁远侯夫人。才失去母亲,又没了妹妹。内院我们不好前去道恼,叫风染唤个侍女,你去替我们达个意。”
江黛青温婉地点点头,与白墨羽略施一礼,随个侍女,转身要往内院而去。
“烦请邢夫人替某也多多致意。”
江黛青侧首,看佘见功明眸炯炯而视,颇有深意。不觉微挑唇角,她回道:“当得效劳。”见到澹台素滟,与她使个眼色,她便打发了侍女们。
“王妃。”澹台素滟的声音听起来也甚是疲惫。江黛青抬手止住她话头:“叫我黛青。”她说:“今日你母亲出殡。一切妥当?”
澹台素滟长叹一声,强颜自嘲:“这也不是我头一次操办丧仪了......”
相对无言片刻,还是她先说道:“你昨日的话,我细想只觉不寒而栗。”她也意识到了:“好大一盘棋。我竟身不由己,为人走卒。”
“河东道风浪,恐怕只是朝中缩影。”澹台素滟关切道:“你独力,当真支持得来吗?”
江黛青却倏然笑道:“谁说我是独力?”她一一细数:“我有亲王撑腰,有风行卫协理,还有许许多多同道中人的应援与助力。”
澹台素滟听了,微微颔首,神色却不减忧愁。江黛青觉得,她是在为林穹担心。果然,听她缓缓开口:“但有所需,拙夫也合当尽力。”
“嗯。”江黛青没说什么。林穹为人武勇却少谋。当此情形,他一动不如一静。
“你看着点儿他。”江黛青嘱咐道:“陛下疑忌武将,幕后黑手也剑指可战之力。潜龙勿用,尚不到他腾蛟起凤的时候。”
“他是可以做我们的底牌的。”
江黛青隐隐有这种预感。宁远侯闲置得越久,越不惹人注意,对局势越为有利。
澹台素滟凝视江黛青良久,默默点头。
莫如先已经卷得够深了。如果说宁远侯还在这场风波的边缘挣扎,京畿道指挥使,就是立身激流中央。江黛青不得不将澹台清漪的那些隐情一一告诉澹台素滟,提点她将府里严切整饬一遍。
“你妹妹既去,就只剩你父亲一人在府了。”江黛青说:“虽说那幕后之人,未必会在年前动他,但我们不得不防。”
澹台素滟惨白着秀脸,应承道:“我知道了,也会和白公子通个消息。”
江黛青见说,疑道:“你们平日也是如此?”她问:“内宅之事,都会告诉他?”
澹台素滟回神儿,解释道:“从前府里的事,是我一手掌管。自从我定下了婚约,就渐渐移交给他了。”
“母亲身体一直不大好。小妹性情又有些急躁。因纳之与他相交契厚,府里采办上的事情,托付他日久了。他也早有与纳之联姻之意。”澹台素滟说:“他还有个妹妹。”
“差点,就做了未亡人......”
江黛青当真惊讶:“你是说......”
“家弟若是还在,想已与她成亲多时......”
江黛青难受了起来。白氏兄妹,受了那黑手不少牵连。兄长丧妻,小妹失配......
“那......她现在还好吗?”
澹台素滟愁形于色:“听说不大好。她一心思慕着纳之......”
轻呼一口气,江黛青动了恻隐之心。
“白墨羽那边,不消你去嘱咐了。”江黛青安排道:“你尽快料理好府上的事情,跟我回京。他那边,我自会派人去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