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黛青醒来时,悠悠帐曼,并非清净处光景。坐起身来,依旧华莲音容:“王妃?”她关切道:“可觉得好些?”
手抚额角,江黛青缓一缓恍惚的精神,脸色却难看了起来。如噩梦方醒。
“黛青......”
是梅言声音。抬眸果见他掀帘而入:“你叫我好生担心!”他放下一句:“我去找师父!”就离开了。
“皇帝驾崩了?”
江黛青问得毫无感情。
华莲一脸担忧,终究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江黛青也没问,四下环顾,便知:“这是......”嵇元卧房。
“贺先生出宫了,他与蔽之暂住清净处。”华莲解释道:“风艾大人就将王妃带回了王爷这里。”
江黛青点点头:“他人呢?”
华莲有些摸不准她问的是嵇元还是风艾,低低回道:“王爷回来换了一趟丧服,风艾大人跟着他进宫了。”
“阿荇呢?”
“去褚领事那里了......”华莲道:“好像是在安排居丧的事。”
江黛青不言语了。华莲就坐在她跟前,想问问她这是怎么了,却又有些拿捏不好分寸。正要开口,见梅言与贺恭同来。便起身搬张绣凳来,去替二人倒水斟茶。
看江黛青出神儿,梅言担忧之情形于言色。贺恭只在绣凳上落座,什么都没说。
梅言坐在江黛青榻边,轻轻去取江黛青手腕,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将手递给贺恭。贺恭听脉,他便问江黛青:“黛青,在想什么?”
江黛青如实作答:“国丧了。在想府里女眷的安置。”
梅言便顺着她的言语,与她搭话:“三九国丧,不过瞬息,你也不必过多忧思。”
江黛青低垂着眼眸,无动于衷。
梅言便挑能打动她的话说:“君善,在帮太子准备登基的事宜......”
见江黛青的长睫微微颤动,梅言便知有效:“黛青。”他问:“为什么要烧掉那封传位诏书?”
“君善若是继位,你就是......皇后了。”
江黛青倏然失笑。
“为什么烧掉那封诏书?”
江黛青眼中有光,却是泪光。
“因为我爱他啊!”
江黛青神色有些恍惚,似梦似醒。
“我爱他。所以我要烧掉那封诏书,断掉他的退路。江山和我,从前我可以坐看他动摇,看他选择。如今,我要他没得选择。”
“他若爱我,会更爱。他若爱江山......”江黛青的声音轻得仿佛一声长叹:“这举动便会是一根心底针,叫他日日锥心。终究他会恨我。”
“若不爱了,我就要逼他恨我。恨不得亲手杀了我......”
江黛青含泪看向梅言:“意远,你会有恨我的那一天吗?”
珠泪滑落的她让梅言心痛不已:“不会......永远不会......”
“你应该恨我。”江黛青看向他指间指环,伸手握住:“我剥夺了你爱的权利......”
“他不会恨你。”梅言强忍心中悲痛,只想江黛青喜悦:“他爱你不比我少......”
江黛青似是冷静些了,放开了梅言坦然道:“君善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他不会抛下风雨飘摇的江山,与我纵情江湖。这份责任,他不肯推卸,只能是由我来拒却。”
“无论他是怨恨我还是感激我,我都要这样做......”
“承诺太多,却来不及一一兑现。我不想再任人生匆匆而过......”
梅言泪眼,已然看不清江黛青的脸。她是在逼嵇元兑现对她的承诺。若然失败,就是逼迫自己,对一个恨她的爱人,放手。咽下悲咽,他转向窗外。
“换手。”贺恭平静地请道。
江黛青略略侧身,将另一只手递给他。
待贺恭放手,梅言立时问道:“师父,如何?”
冷冷看他一眼,贺恭道:“师父尚可,还没被你气死。”
江黛青和梅言同时尴尬起来。血色浮上江黛青苍白的秀脸,叫梅言一瞥之下,便再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