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元凤眸微寒,压下心头厌恶,对莫如先说:“京中氏族暗涌,你大约体会不到。”他提醒道:“叫楚明哲拿出态度来,多用些心!”
“是。”
许是话题有些沉重。嵇元与莫如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听得专注的江黛青。她茫然道:“怎么了?继续啊?”
默然相顾,此心相同。莫如先带着几分笑意扭转了话题:“不是我邀功自夸,只是内举不避亲,王妃打算如何封赏风染?”
“嗯?”江黛青莫名其妙。
“今次能解徐州之围,风染当属头功。出钱、出力、出人......”
“风染......”江黛青疑道:“你是说白墨羽?”
微微颔首,莫如先说:“我得了梅先生手书,最先就是找的他。而今我与他同是暂住祾王府,倒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我们请了宁远侯过府计议,侯夫人为了掩人耳目,也一同前来。见说你们缺军少粮,宁远侯立刻说关内道镇军十五万,分军五万不是问题。”
江黛青嗤笑出声。
莫如先也难忍笑意:“侯夫人立刻说不妥。军丁越多,粮草越难筹集。况且要偃旗息鼓,低调行军才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自然是人越少越快越好。”
“从河东道调粮,原是侯夫人的意思。”莫如先也是敬佩:“她父亲是山西总督,这一道的各州府存粮多少她都大概有个数。河东道又紧邻关内道,长期为战事提供后援,储备充足。况且自去年初宁远侯大败勃儿那沙必之后,西北安定,一秋丰足,正可解你们燃眉之急。”
“山长水远的......”江黛青叹道:“难为他们了。”
“也不算为难!”莫如先笑道:“你知道的,风染的生意做得很大,他有得是运输的路子。就连我南下的官船都是用他的商船临时改换字号而来的。”他好笑起来:“连卸粮重装的时间都替你们节省下来了!”
江黛青由衷感激:“多亏有你们!我只得一个大约的数量,大体的路线。余下细节都要你们替我们周全计议!”
“王妃尽管提,我们只管办!”莫如先笑问:“是了,王妃如何知道他们不会经过洛府?”
“一来是因为他们西逃的时候特地避开了洛府,再来......”江黛青笑道:“洛府是大府,驻有河南道总督!”
“宫茂虽然已经卸任进京,但洛府在他治下三年可以说是道不拾遗,夜不闭户。民心思定,军心如铁,又粮草充足,城坚池固的。要是我,我也不去啃这块硬骨头!”
众人一笑。莫如先继续说:“我见过这位大人了。”
“哦?”江黛青果然感兴趣:“你哪里见来?他进京述职论理该住驿馆或者是......吏部吧?”
嵇元见江黛青不甚清楚,对他说:“高级官员一般住贤良寺。贤良寺奉皇恩而建,与鸿胪寺同街,专门接待入京选官暂无落脚之地的官吏。而七品以下的低级官员,只能自行寻找客栈或是暂寄京郊寺庙禅院等候任命了。”
江黛青了然。莫如先便继续说:“也是王妃的因缘。他不是有个内舅在府上借住吗?听风染说王妃命他指点他的文章?”他赞叹道:“也是风流人品,不负王妃所望和风染的调教,春闱高居探花,进了翰林院。我出入祾王府因而与他有数面之缘。正因如此,得以在府上见过宫大人。”
“他如今选授了户部尚书。”
“嗯......”江黛青琢磨道:“他是帐算得好些。为地方大员......”敛起秀眉,咂嘴道:“差点儿意思!”
嵇元失笑:“户部被你折腾一遍就撂下不管了,离京之前就听说原户部尚书劳碌加气恼成病,数日不曾办公了。想不到当真卸任了。”
莫如先也笑道:“所以,这次军粮的调动,正是宫大人首批!”
“宫大人核准上报,获陛下御批之后,我与风染便快马加鞭回河东筹粮。”莫如先低低笑言:“账面上的钱粮只得三成,风染足足给你们舔出来两倍有余!足够三万大军半年使用。”
江黛青面无表情:“没必要,真没必要!”
嵇元只顾偷笑。
虽则如此说,但是江黛青还是不能不承情。战场上的情况他们不清楚,她开口要了四万大军一个半月的粮草,加之现有的,也足够两个月使用了。这还是打出了富裕的盘算,事实上,击溃尉军,只用了前后不到十日。但是白墨羽他们不知,只知道嵇元统军两万,林穹援军两万,莫如先带近一万人压粮。他也是本着能尽一份力,且尽一份力的心思在做事。
眉间放松下来,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欢喜之色,江黛青的感动,嵇元看在了眼里。
“是......白墨羽头功。”
逗得江黛青嫣然一笑。嵇元的神情也柔和起来。
莫如先见状就知,自己该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