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恭入殿,被引到殿后,看到躺在龙床之上的张成云,心道原来如此。与新帝礼毕,上前诊治,并无大碍,气血激涌而已。几针下去,张成云便有苏醒的迹象。
新帝大喜:“多谢医仙!”
贺恭微怔:“陛下......”
新帝这才意识到,喊出了贺恭的身份。他愁上眉头,索性便问一问:“请医仙实言相告!父皇......朕是说......先皇......当真是被人毒害的吗?”
垂眸敛目,片刻,贺恭坦然道:“是。”
“是王叔吗?”
“山人不知。”贺恭摇头道:“山人只知,是我那劣徒的所作所为......”
新帝愕然。
起身下跪,贺恭求道:“劣徒性情冷淡,有些不通世事,他已知悔过,尽力弥补。请......”虽然碍口识羞,但他爱子深切,不得不低头恳求:“请陛下......留他残命!”
新帝泪水簌簌,不能释怀:“朕不信!”他哭道:“叫他来!朕要亲自问清楚!”
起身抬头,贺恭应道:“是......”暂且告退,去找梅言。
梅言正在杏黄医林抓紧为江黛青配药,见贺恭踱来,一时并未注意到他步伐沉重。
“师父?”他手下动作不停,口里还道:“黛青不知道为什么走得好急!若无事,帮我一起配药......”
手腕被贺恭一把抓住,梅言诧异,这才看出他双目泛红,似有泪意。
“师父?”他呆呆地问:“出什么事了?”
“东窗事发......”贺恭重重叹息:“陛下要向你问个明白。”
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一桶雪水来。梅言什么都明白了,嵇元不及处理的伤口,江黛青急急要走的态度。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前风行卫。
是新帝向嵇元发难了。
不服。
梅言红了眼,抿着双唇丢下手里药材就走。
“你去哪儿!”贺恭追了上去。只留下杏黄医林的燕脂、燕蔼兄妹面面相觑。
“那这些药......”燕脂问燕蔼:“还要不要包了?”
燕蔼惆怅道:“不知道王妃和王爷如何了,包吧。包出来,有备无患的好。”
梅言在前面疾行,贺恭就惊疑不定地尾着。只要不是离京就好。眼见他左转右拐,进了一个府邸的旁门。稍事犹豫,他也跟了进去,见他问一个仆役:“王爷呢?”微感诧异。
“王爷和王妃在后园。”仆役对梅言恭敬地回答。
梅言长驱直入,叫贺恭震惊。远远见他与形似嵇元的那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便叫备马。他身边那貌□□人慌忙拉住他,两人不知讲了些什么,她便含泪目送着他与梅言一同向自己走来。
张成云悠悠醒转时,新帝正在他床畔垂泪。
“老师!”
将他扶起,他泣不成声。
“......陛下......”张成云气息尚不通畅,说得有气无力。
“祾王殿下南走,朝中恐无人挟制......还是要早......早做打算啊!”
“老师!”新帝兀自不能相信:“辅国大将军衔是朕强加给王叔的,也是朕故意闭口不言,没有收回的。怕老师责备,所以......朕才说是王叔没提此事。”
张成云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不能相信嵇元:“陛下......重要的不是祾王会不会谋反,而是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有!”新帝说得毫不怀疑:“我早在父皇榻前就说过!王叔治国之术,要远胜于我!但他没有因此而轻视我,或是与我争权!”
泪下如雨,新帝说:“他和王婶,一直在教导我啊!”
“什么私相授受?是他们在替我分担纷乱的政务!什么党同伐异?是他们在清理朝中盘踞的氏族,为我清路!”
“王婶以身犯险,南下诱捕定国将军尉舍时,我问过她,这么做值得吗?”新帝泣涕不已:“她亲口笑答,她与王叔,有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纵情山水畅游天下之诺言。当此世间,能为了一个承诺而奔忙一生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她愿做其中一个!”
张成云听得呆住了。
“王婶所作所为,不过是欲善始善终,给我一个安稳的承平天下而已!”
“可......”张成云颤巍巍地疑道:“可陛下您也看到了......风行卫,她说杀就杀......”
“是老师您,触及了她的逆鳞。”新帝愁眉不展:“王叔,是王婶的命啊!她手握风行卫如何不知风行卫一生仅奉一主之命?父皇要风行卫杀王叔,她怎么可能留下他们的性命啊!”
新帝轻声问:“老师你不记得了吗?是谁取消了下蚕之风,说是不人道?是谁要朕取缔风行师、风行卫,说是有违天和?”他忍不住又难过起来:“是王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