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婧,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哭鼻纸了吗。”
孩子凑近,画面中只能模糊看到他胡乱眨动的睫毛:“是不是你没有按时吃药,然后就太想我了。”
“吃啦。”孟婧笑着,“不要担心我。”
“我下午踢球了,老师带其他小朋友洗手,我偷偷打给你。”
Toby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大大的眼睛像两颗晶莹的葡萄:“阿婧,你不要太想我,太想我会生病,Toby不要你难过。”
“好。”孟婧满口答应,“那你也要听老师和林屿哥哥的话,知道吗?”
“Toby很听话的!”男孩挠了挠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阿婧见到Daddy了吗?”
孟婧一愣:“还没有,但是阿婧会努力的。”
“那阿婧见到外公了吗?”
Toby的视频背景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午后阳光晒在小团子身上,泛着暖暖的光。
孟婧将湿着的头发拨到肩后:“明天就去。”
“别伤心,这个世界还有Toby陪你。”男孩儿奉上一个歪歪扭扭的飞吻,“不许哭。”
孟婧被逗笑:“阿婧很坚强的,和Toby一样坚强。”
“嗯!阿婧,那里有白色的草。”肉肉的小指头像要钻进镜头里。
“这座城市下雪了。”孟婧将手机举到窗边,眼里亮晶晶的,“是初雪。”
“初雪?”四岁小朋友还不懂什么叫浪漫,“会有圣诞老人吗?”
“没有圣诞老人,但可以许愿。”
“呜…”Toby皱着眉头思考一番,随即喜笑颜开,“那我希望——阿婧马上就能找到Daddy!”
…
挂断视频,孟婧松了一口气,扬起的唇也慢慢落下。
关于Toby的身世,她也是毫无头绪。从外貌上无从判断,因为他和自己长得实在太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父亲是一位亚洲人。
林屿说过,那年夏天她可能在京市谈了一场短暂的恋爱,但是具体和谁,他也无从知晓。
还是要调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行。
孟婧又看了一眼手机,张沛还是没有同意她的好友申请,这几年国内工作卷得厉害,熬夜加班也是常有的事,本来就是求人,她不好打扰太多。
吹完头发,房间门也适时被敲响,轻轻两下,随后是乔小仙夹着嗓子的气音:“姐,睡了吗?”
“还没,进来吧。”
可能是因为时差,或者是别的什么,孟婧突然不困了。
乔小仙推开房门,晃着摇粒绒的居家睡袍,举着一双筷子:“我煮了方便面,要不要吃?”
“现在?”孟婧这些年带孩子,作息调整得极其规律,连熬夜都很少,“虽然不困,但也不饿。”
“不困?那你帮我去遛狗吧!”乔小仙眼睛一亮,“刚才雪停,现在又开始下了,院子里很漂亮,Toby都玩儿疯了。”
“大夜里遛狗!?”难道她刚二十六岁,就已经和年轻人有代沟了?
“嗨,我们写文的黑白颠倒,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乔小仙拉她出去,“我的狗当然随我啦。”
震惊之余,孟婧倒真想出门走走。这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她急于抓住点什么,仅凭直觉还远远不够。
没想到会下雪,所以行李里也没带厚衣服。乔小仙把自己那些花里胡哨的羽绒服全拿出来给孟婧挑,她选了一件纯白色到脚腕的,看着很厚实。
“这个虽然暖和,但是遛狗还是有点危险。”乔小仙打量着从头武装到脚的孟婧,“膝盖下面的拉索还是拉开吧,不然跑的时候容易滑倒。”
“还要跑吗?”
“emm…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孟婧没溜过狗,在国外街道上看见的也多是小型犬,自然无法想象一只边牧在雪地上撒欢时需要多大力量。
好在她经常健身,体能尚可,心里也正憋着一股无名闷气,带着大壮飞奔了十几分钟,竟然没有滑倒。
大壮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点活动,小区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剩它粗重的呼吸声和孟婧呼哧呼哧的“大壮!慢点!”
跑着跑着,大壮脚滑着拐了个弯,冲着一家院子叫了几声,随后加速冲了进去。孟婧被狗绳拽着也变了方向,但跑步姿势还是向前,脚下一滑便侧着摔到雪地中。
雪面松软,倒是不疼,只是手中一松,大壮挣脱束缚,径直跑进开着门的院子。
孟婧连忙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抖落身上的雪,大壮又自己跑回来了。它尾巴摇得厉害,兴奋地跳着朝孟婧叫了几声。
“大家都睡觉了,不能叫。”孟婧嘘了两下,刚捡起绳子,就被它再次带飞。她踩着它刚才的脚印,被拽到几棵树下。
“这是别人家,不能…唔!”
羽绒服厚重,但她还是感觉到,自己落进了一个坚实宽阔的怀中。
几片雪花混着酒气呛进肺中,孟婧咳了几下,脚下又是一滑,下意识揪住对方的腰。
“咳咳…不好意思…”太丢人了!她不敢抬头。
可视线范围内的大衣样式和材质都让她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牵引绳被对方勾走,同时,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孟小姐,Toby怎么会在你手上?”
边牧听到男人叫自己的名字,叫了两声,变得更加兴奋,血脉苏醒般蹦跳着绕两人转圈,牵引绳一圈圈拉紧,直至他们再次抱在一起。
孟婧心跳得飞快,脸也囧得发热,无奈小腿被勒得站不住,只能维持抱着腰的姿势。
“梁先生抱歉…我也是第一次…”
梁珞唯抓住孟婧的手臂维持平衡,虽然不如她慌乱,但也呼吸不稳:“第一次遛狗,还是第一次私闯民宅?”
这人怎么总是在误解她的话呢!在梁家是这样,现在又是!
“你怎么…”孟婧刚刚排解的火气再次燃起,抬头正要瞪他,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落满白雪的枝头开满素净的小花,一支枝杈拨弄着梁珞唯一侧的头发,他微垂着头,眼眶泛红,眼角微微闪烁着光,似乎是…哭过?
孟婧深吸一口气,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你怎么会在这。”
“是啊,我怎么会在这儿。”
梁珞唯显然是喝醉了,手中的绳子掉了都没发现,边牧继续绕着跑着,两人之间纠缠的力量逐渐减轻,他还是没有松开抓着孟婧的那只手。
“梁先生,你还好吗?”
“再说一遍吧。”梁珞唯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认真描述一个请求,“昨天不算。”
孟婧被他茫然的眼神牵着走,忽略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说什么?”
“生日快乐。”
男人口中呼出白雾,混着酒气蒸腾,遮住不远处的毛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