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道：“阿芜，娘的心头肉儿，跟娘回家吧。”

阿芜微微一笑，朝妇人伸出手，喃喃道：“娘……娘……”

02

长空如碧，大朵大朵的白云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变换出奇特的形状。一双云雁展翅掠过，没入云间。

阿芜只觉浑身柔软，脑袋飘飘忽忽，躺在云朵上一般。

我不是从云上摔下来了吗？我不是看见娘了吗？这里是天堂吗？

片刻，她摇摇头，这里不是天堂，因为她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洁白俊美的脸，一对紫色瞳眸。

有大魔头的地方，决计不是天堂！

大魔头见她睁开眼，一双冰冷眼竟也浮出一丝关心与担忧，温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阿芜直盯着他，眨了眨眼，待回过神时，忽地从铺着二十层天鹅绒毛毯的石头上弹起来，啪的一声扬手给他一巴掌，巴掌声响彻林间，小妖怪们纷纷从草木里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君子动口不动手，她怎么动手呢？”

“士可辱不可杀，魔尊要如何处置她呢？”

“蠢货，是士可杀不可辱！”

“哦！”

小妖怪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魔尊捂着红肿的脸，锁起眉头：“你做什么打我？”

阿芜扬着发麻的手，瞪起两个眼珠子：“我问你，我不是从空中摔下来了吗？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云大哥呢？你看见云大哥没有？”

魔尊见凶神恶煞犹如夜叉，好似下一秒便会扑过来将他扯碎了，心头浮现一丝微妙的心虚，不由得别开脸，低声道：“不知道。”

阿芜垂下脸来，紧锁着眉头，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云大哥从天下摔下来，肯定摔死了，都是你害的，你们魔尊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恨你，我不要活了！”

说着一个箭步朝一株三人合抱的古树撞去，只见一抹紫色闪来，她撞进一个温软的怀里。她已抱下必死的决心，铆足了劲撞去，两人一起撞将出去，滚倒在地上。

“生命诚可贵，不许再自尽了。”

阿芜骂道：“我就要自尽，就要自尽！你既然知道生命可贵，为什么要杀害云大哥？难道他的生命就不贵了吗？”

魔尊略略一想，道：“我并不想杀他，他三番两次来我家捣乱，还出手伤我，这又是什么道理？这就叫人作孽，不可活。”

阿芜喝骂：“你少拿这些狗屁道理来给我说，这世上谁都没有资格要别人的命，你和皇帝老儿有什么区别？仗着自己有本事想要谁死就要谁死，难道你们的命是命，我们贫苦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她一面骂，一面狠狠踢了魔尊一脚，哭道：“我又没有家人，又没有本事，又没有钱，活在世上只有被人欺辱的份，现在遇到你这个天杀的，还被你囚禁在此，不如死了干净了，我宁愿化成灰也不愿意当人了！”

说着，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只决心一了百了。

魔尊立在原地，细细思索她的话，忽见她跌在地上，浑身抽搐，忙掰开她的手，叹气道：“难道人家来找我麻烦，我就站着不动吗？”

阿芜喘着气，哭着道：“人家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他要救你。”

“那他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他想了想，垂眸道：“因为他好像不希望你待在幽冥山，但我见你住在这里也很开心。”

阿芜道：“如果我不想开一点，只怕早已活不下去了。我是个人，你凭什么要控制我呢？云大哥舍下性命来救我，却被你打死了，都是我的错……如果不遇到你就好了……云大哥救不会死了……“说到最后悲伤不已，竟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脸上血色尽褪，变成死灰色。

魔尊见她缩成一团，鲜血染红了衣衫，心中抽了一下。她向来是个倔强的女孩子，他时常见她发怒，骂人，打人，总是愤怒也是生龙活虎的样子，而此刻恰象三更将尽的油灯，不觉熄了。

他只觉不好受，忙伸手去捞她，只见触碰到她身子那一瞬，冰冷的恨意交织着绝望的悲伤涌上心头，竟令他忍不住垂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