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巴黎是一个不夜城,热闹的地方即便在夜晚,也是白昼的延续,向阳租的地方相对闹市区还是有一段距离,连月光都带着潮湿的温暖,她不想再这样耗尽自己的情感,当一切难以解释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睡觉。
室内的人的呼吸已经平稳,窗外,树下的男人仍半靠在车边,看着头顶的窗口灯光熄灭,周围的一切陷入寂静之中,回忆是一回事,当真正再次见到,奇异的思念又一次占据了他的心口。
他又开始犯烟瘾了,他深呼吸一口,最近他打算戒掉,他不想再要任何东西变成自己的不可或缺的依赖,那年他满心期待着能和向阳一起在异乡互相努力,她专心于梦想,他开始着手家族的事务,可是他最终没有等到她,在多少个夜晚,他只能痛苦地依靠尼古丁来麻痹自己。
他恨,一开始愤怒的因子在他内心快要爆炸开来,经年累月之后,这些愤怒慢慢转化成妥协,只要她能回来,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他在祁家早有自己的耳目,事情的真相他几乎马上就知道了,他发了疯,要马上去找到她,外公远度重洋来到了他面前。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外公这么漠然的神态,语气也染上了冰霜一般:“祁宥,这些年你怎么毫无长进反而变得这么懦弱,你这样意气用事有用吗?你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她,如果你现在过去,就只会和当年一样!”
这大概是祁猷裕对祁宥说过的最重的话了,甚至以揭开双方的伤疤为代价。
但这句话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祁宥人生的阴影就是童年失去母亲,他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够强大,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向阳身上。
从那时开始,他把自己沉静下来,他把自己全心投在学业和家族任务上,一开始的不被看好到现在他成为了祁家备受认可的继承人,他整整熬了四年,也忍受了四年的思念之苦。
他也一厢情愿地认为向阳会等着他,两人还能再次回到从前,只是没想到一切都和预料中的大不相同,他只是晚了一步。
静谧中,他的脸在月光中半明半暗,模糊地刻画着他近乎完美的五官,给他渡上了梦幻的色彩,仿佛黑夜中的一幅画,树影在他脚下摇曳,似乎也在为他臣服。
“祁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黑夜的痛苦。
祁宥抬起头,向阳在黑夜中的面色苍白,眼神中带着隐隐的不忍,她走下台阶,祁宥眼神定定地望着她,似乎在看着唯一的希望稻草。
“你这么晚在这里干什么,你先回去吧。”
“我等你和我吃早餐。”祁宥的眼神充满无辜,所有的拒绝在这一刻都太过残忍,向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良久,她才缓缓道:“现在离吃饭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你就打算在这等着吗?”
祁宥的眼睛亮晶晶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祁宥总是会等着向阳忙完,两人一起吃早饭,向阳的眼又有些湿润,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感伤。
向阳忽然有些怕了眼前这个人,像哄小孩般说道:“你先回去好不好?”
没有回答,祁宥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向阳,向阳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来到他的面前缓缓道:“我答应你,你快点回去吧。”
“你不邀请我进去吗?”
这人简直得寸进尺!
向阳心中腹诽着,威胁道:“你再这样明天的早饭也别想再说了。”
祁宥低垂下眼睑,看着有些委屈。向阳顿时回到童年,明明已经长大了不少,却依然有着童年的稚气。
两个人都僵持在那里,向阳拒绝和他妥协,以她的理解,一旦妥协了,眼前这个人就会得寸进尺。
祁宥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眼中微微含光,比天空地流星更夺目:“我们明天早上见。”
晚风吹拂他鬓边柔软的发,他看起来仿佛是希腊雕塑中的脆弱的神,下一秒要碎掉了,向阳忽然有些不忍,才缓缓妥协般点头。
深夜的露珠没入黑暗中,一切又归入宁静。
薄雾弥漫在空气中,塞纳河的水波轻轻荡漾着。
向阳每天早晨都会给自己泡一杯咖啡,青瓷器带着早晨的湿气,她轻呷一口,慵懒的神经终于苏醒。
白色的洛可可裙,百褶裙摆如燕尾散开,带着一丝俏皮,肩膀处镶嵌着粉色珠花,早上的天气还是有些偏凉,她披了一件长款咖啡皮衣,戴上圆顶帽,套着同色长筒靴,俏皮感十足,她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同的穿搭总是会给她带来新鲜感。
直到这时,她注意到手机的信息,早上六点时,手机里就已经有了信息:我已经在楼下了。
很像祁宥的风格,干脆又穷追不舍,向阳在镜子里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装扮,站在窗边已经看见了那个靠在迈巴赫边上的男人,还是一身黑衣,很随意地靠在车边。
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祁宥抬眼往向阳的方向望了一眼,被发现的向阳也没尴尬,伸出手挥了几下,赶紧跑下了楼。
晨间的空气带着寒气,向阳一开门就不由得一哆嗦,走到祁宥身边,见他只套了一件黑色的Polo针织卫衣,拉链半开着,露出光洁的肌肤,向阳看着牙齿都要打颤了,忍不住裹紧了外套。
“你冷不冷啊?”
祁宥一双眼睛深不见底,蕴着极美的水光,他乖巧地摇了摇头。
向阳无奈叹了口气:“好了,你去把车停好,我带你去吃附近的早餐店。”
长大后的祁宥似乎和小时候没有区别,甚至如同一只兔子一般,似乎稍微抚一抚,就会舒服地眯上眼,听话得要命。
向阳吃了好几年的法式早餐,说实话非常是千篇一律的,向阳对吃的东西其实并不讲究,一样东西她可以一直吃,并且也不觉得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