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一声咆哮劈开了医院大厅熙攘的人群。
六名身着特警制服的精壮男子推着一辆担架车向前疾奔,跑在最前面的一名医生一边扶着担架车头引路,一边和电话另一端的人焦急地沟通:“伤患胸部中弹,已经昏迷,弹头在心脏位置,很麻烦,沈主任在不在?对!对!不行的,等不了!必须马上手术!好!3号手术室?好!好的!”
汵大一院顶楼的心外科手术室里,沈亦忱暂停手中的操作,向后仰了仰头,闭上眼睛,微微转动着酸胀到麻木的脖颈。
这是他今天的最后一台手术,从早上八点钟进手术室到现在,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状态下连续站立作业了十几个小时,中间几乎不曾停歇。他是真的有些倦了。
身边的助理医生姜予小心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水,贴心问道:“教授,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沈亦忱摇头,他做事习惯有始有终,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再累都会坚持到最后。
“没关系,就快结束了。”
话音刚落,一名护士打开电动门跑了进来,火急火燎地大声喊道:“沈主任,3号手术室有病人需要急救!聂医生问你这边还需要多久可以结束?”
这种手术中途闯进来喊人的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况且聂医生自己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手。
沈亦忱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同寻常,于是把手术收尾工作转交给姜予,自己则脚步不停地转进隔壁的手术准备室。
在准备区里,他迅速褪去身上的工作服和手套,重新洗手消毒,一边由护士协助穿戴新的隔离装备,一边听接诊医生介绍患者的情况:“患者左胸中弹,送医途中大量失血,生命体征已经十分微弱,聂医生说他已经尽力而为……”
与此同时,手术室里乱成一团,在监护仪不间歇的报警声中,有人在大声指挥,有人在匆忙奔走,聂医生满手鲜血,抬头看见刚踏入自动门的沈亦忱,沮丧地摇了摇头,转而对身边的助手说:“准备二次除颤吧。”
二次除颤。
听见这四个字,沈亦忱脑中电光一闪,经验告诉他,如果二次除颤依然无效,就算最后侥幸存把人救活了,也极有可能因心跳骤停时间过长而造成不可逆转的脑损伤,换言之,伤患极有可能因此成为植物人。
他瞥了一眼手术台,氧气罩下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看起来那样年轻,假如就此瘫痪在床,苟延残喘,眼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消磨殆尽,不如现在就死了,至少痛快。
沈亦忱决定放手一搏。
他当即阻拦道:“不要除颤!”
话音方落,众人诧异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
淡蓝色的医用口罩遮盖了他的大半面容,使得那双冷寂的眼睛更加引人注目,无影灯光映照在他的双眸上,如一泓沉静的湖水反射着月光,静谧的力量,刹那便将所有的纷乱平息。
“这是最符合程序的……”聂医生低声提醒。
沈亦忱望他一眼,语气淡淡却不由分说:“我明白,现在开始由我负责。”
他健步走向手术台,同时简短地补充道:“肾上腺素,1毫克,快!”
心外科的定海神针一开口,所有人悬着的心都稳稳落回了肚子里。
手术室立刻找回了秩序。
肾上腺素推入静脉,沈亦忱开始给患者做胸外按压。
一场医生与患者并肩作战的突围就此打响,能否平安闯出鬼门关,取决于医生的医术,更取决于患者自身的意志力。
护士在一旁高声计数:“30,60,90……”
不间歇的高速按压异常消耗体力,沈亦忱额角逐渐沁出汗珠,手下却丝毫不敢松懈。
留给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他甚至不敢冒险与人更替接力,只怕那一二秒钟的间歇会让死神有机可乘。
“120……180……沈主任,要不要……”
沈亦忱无暇理会,他一面留意着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一面在心底急切地呼唤:“再坚持一下……我不会放弃,你也不能……醒一醒……醒过来!”
滴——滴——滴——
“有心跳了!”
“瞳孔对光照有反射,患者已恢复生命体征!”
“太好了!”
手术室里响起一片兴奋的欢呼。
沈亦忱闭上眼睛,轻轻松了口气。
然而现在还远远未到他能够放松的时候,稳了稳心神,他很快调整好状态,全神贯注地投入繁琐的除弹手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