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

“梧哥真谦虚，知道的可不止一些。”夏知微娇笑，轻轻揭过转话头问：“您一早就知道神鹿村的事？”

微生梧靠着椅背，不放过袁茗卿和夏知微的表情。“是啊。”

虚眯着眼，眼睫撒下一片暗影，神色阴晴不定，说话倒是轻巧。

“早知道啊。兰周被人借了运道，没有善——”

袁茗卿不肯放过一点语言漏洞，“被谁借了运。梧哥？”

“……小归，和我。”

袁茗卿呵呵，后面的不需要强加。

“没有善终。小粥占了兰周的名，稀里糊涂地被继续借取气运没了命——”

“是怎么个稀里糊涂？”

“……借运法阵。”

“梧哥，你这样说话，还有必要说吗？”

夏知微最初还不太明白茗卿为什么咬文嚼字的，然后……大开眼界。

“不说！睡觉。早睡早起！”

袁茗卿：“？”

小归？在梧哥房间？

微生梧敷衍，“嗯。睡。”

“讨厌鬼。都是讨厌鬼。”

微生梧好脾气，“是。都是讨厌鬼。我一会儿就睡了。乖。”

“睡！早睡。”

“……小归你给我起来！你知不知道很沉！还一直压着！”

夏知微：……就，（看某人在梧哥面前吃瘪）还挺爽的。看看茗卿，果然也在暗戳戳眉飞色舞。

“古战场你准备了吗？天骄宴你联络了吗？我明天的衣裳你搭好了吗？明早的粥你做了吗？”

“上床？早睡？讨厌？你最讨厌，我要喝灵米粥，米软了硬了水多了少了，哼！”

“点心不许甜，菜不许咸，肉包不许油，茶不许苦！”

小归不甘示弱，“溁水你和他们生气就和我吵！我……啐！我做饭去！”

“去你的。”微生梧转头又安抚地笑笑：“……我并非有意。嗯，好好说好说……”

可以说很双标了。

但也让人很爽啊！

“没事儿没事儿，”袁茗卿非常大度，“我注意点儿挑挑就好。”

微生梧：“……”

“小归需要气运，我负责动手。虽少少地失去些影响不大，但把我算祸首倒也不算冤。”

“气运神鹿村土地贫瘠，当年还是归雍州，种粮食还没草长的快，也没什么其余进项。好些人都换了，但鲜少有人说一点不留。”

“兰老丈是一个。荆书是一个。”

“荆书？荆红朽？”夏知微问完，就被茗卿捞了回去。“梧哥继续说。”

神知道梧哥会不会顺着话含糊过去什么，这也不是没发生过！

“嗯。荆红朽，粟红贯朽。”

嘶——这……倒不像个负心人了。

微生梧笑笑：“大节不亏，小节不拘。*事实并不是全都非黑即白。”

“不说他……说兰周吧，她知道会没命，但答应了。没什么可信度，四五岁的孩子呢。”

“她见过死亡，可其实未必知道生死的意味。她跟我说村口的鳏夫带着四个孩子，她见过小五，没有棺没有席压在一块大青石头下。”

“小归说她一定后悔，那时候就打骂我这个改了她的命的人。兰老丈得了富贵，又求着给小孩儿赐名。好像这样他就没卖了孩子的命……我很不喜欢给人起名择字，小归跑去说叫周。”

“发了财，没了命。兰周气运太低，影响到兰家人。就，都走了。巧合而意外。后来，兰周选了荆书做夫婿——”

“怎么了？知微。想问什么就问。”

夏知微：“……荆书，到底多大啊？”

微生梧：？

“……那时大概有十二三岁？小粥被楼里卖出去，小馍比她小，没了倚仗——”

夏知微：“小馍比小粥小？”

“是。小馍是姐姐，给自己取名小馍，给妹妹取名小粥。但……姐姐被出去时和妹妹换了名字，妹妹太小了，怕记不住姐姐的名字。”

“万一呢？有一个人能活下去，活得好……搭救另一个。”

“小……我说姐姐吧，好理解些。姐姐在楼里时，妹妹不做什么事能匀到一个馍，她分荆书半个。盼着读书人有本事，以后念着救命之恩救她出去。”

两人目瞪口呆，所以这是不个花魁和穷书生的忘恩负义故事，这是个四五岁小丫鬟和十来岁小乞丐的求生故事！

“哈，倒也没必要分得这样清。”微生梧看两人怔愣，似乎不赞同，想想改了口，“论迹不论心，妹妹就是拿自己的口粮救了荆书，荆书却没有给出同等的回报。”

微生梧不想着糊弄人，思路是很清晰的。没等着袁茗卿去捋说到哪里，就接着好脾气地道：“没有姐姐接济，养荆书变得无比困难。”

“很难说是不想继续拖累，还是另谋一条生路，荆书衣不蔽体地在镇子里的街上走。撞到来镇上看病抓药的兰周手里。成了未来式上门女婿。”

“荆书说他想让人有饭吃，有衣裳穿，没有活不起的人，也没有必须卖身的人，后来兰周给他一间屋子，给他书给他纸笔……”

袁茗卿：“荆书不是……”

“荆书确实卖过气运，他少年生白发中年身已老，他口袋里难有超过一餐的银钱，他六亲无靠四面凄楚三条命压在肩头身形佝偻，他疯疯癫癫此生难安。”

“但活着。大抵能活着。神鹿村会供养一个无关紧要的老乞丐，即使他不过……二十九。”微生梧掐指算了算，“那年见他，是十五。”

摇摇头，也有些叹息，微生梧解释：“他长的瘦，显小。凭刚才回忆里的样貌，十二三都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