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梧勾勾唇,笑容不变,淡定得仿佛事实如此,“当然。”
“不然,”——你以为该狼狈到何种地步呢?“……我该怎么把小归也唬过去呢?”
“兄长,你在说谎。”
微生桐肯定道:“你让我们有话就说,有事就问——可明明是你在说谎。”
“——还是这又是什么关乎全局的大事!您这个君子品性的人自是说不得与我这个小小凤王来听?”
“兄长。呵……哼,”微生桐笑了一声。但听起来不像笑。“如果……什么都不是我能知道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什么都可以去查、什么都可以知道!”
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微生梧。
但又不只是微生梧。
袁茗卿早站直了,夏知微摸摸握住他的手。
他们一样在沉默中等待着判决。
“你想问什么?你想问的不是这个。”
除了今日与袁茗卿“装作”一刀两断,微生梧从未过失去他的风度。再开口,依然是泠泠清泉风风韵韵,“你想做的,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不管因为什么……鬼域成形,已成大势。我不必在三五不时去神鹿村压制煞气,也不会因此,折、损、寿、数。”
微生梧回头,慢慢地往回走,夏知微知道他的目标是那棵梓树。
——那已长成的,能担负起种下它的人的期许——承载那人的好友的重量的,在几十棵被砍的同伴里幸存下来的,一棵梓树。
“往、事、已、矣,知、之、无、益。”
“有没有益处,有没有意义!是由我来评定的。当然,说不说,真与假,也是兄长的自由。”前半句激昂得让人生怕吵起来,后半句却轻快又柔软,好像真是兄长的听话乖巧的妹妹。
“从,我说,‘毕竟,梧哥就这样忌惮你啊’开始,是装的。”微生梧优雅得仿佛他不是刚刚被戳破谎言,而是才走出一场纸醉金迷宾主尽欢的宴会。“茗卿……那句话,还是刻意了些。得练。”
“还想问什么呢?”微生梧坐在枝上,薄氅的下摆随风荡起。
“你当年假死……是不是与此有关。”
微生梧扶起一叶枝桠,亲昵地蹭着脸颊。“……你是在怪我,抛弃你吗?”
袁茗卿悬着心,梧哥话术,很好的,知秋竟然选择硬刚……
微生桐笑了笑,颇有些洒脱不羁。
“我虽然本来是绝没有这个意思的。但如果兄长能多些愧疚,因此愿意好好答话,我认下来也不是不可。如果兄长觉得我心怀怨怼,怒而愿意将那些不为人知的付出尽数告知,我认下来也——”
“天雷……还是很疼的。”尤其是他算外来人员,即便合法依规,但那时有加害其亲闺女的嫌疑,天道下手相当的黑。
——客观来讲,微生梧对往事对情感总记得很淡,如果真要刻意回忆……抛却那时的焦头烂额和利益得失,还,挺疼的。
夏知微就看着才侃侃而谈站着上风的知秋,被梧哥一句话打击到都快灰了。咳……
“神鹿村的事,”微生梧突然将话题又转了回去,似乎打算“好好说”。“算是导火索吧。”
“我那时很着急,手段狠厉——茗卿,知微,给你们看的,都是真的。”
微生桐摇头,她虽然没见过溁水仙君,但对其了解却不少。前者大抵是兄长的手笔,后者则像吃饭喝水是一种本能。她对两人解释,“兄长在魔族的威严,比在仙门大得多。”
“自万年前妖王亚木吞食乾坤玉行性大改,随后‘魔’道复兴,仙魔之争始起。绵延万载不绝,其间早远不止理念不合、争夺资源的因素,血色从入道便刻在仙门魔族的骨髓里。”
“以最血腥的手段,止妇孺啼哭。以最严苛的手腕,令刀耕火种。”
“压力很大,反弹也多。兄长很辛苦吧……我还在微生家总不消停——溁园当时的园主还是周岫么?许渺也入了你门下吧?还要管着天机阁主,所以……我就是理所当然被——”
“好好说话。”相较微生桐的语气多变,似乎梧哥更加心平气和。
“我,问心无愧。”
“微生桐,我不想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但是你的兄长,早就死了。”
“微生梧不会怨你,也舍不得怪你,所以不必愧疚,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如果非要说一句……我应该的。还,比较愧疚,做的不够多,也没怎么宠着你。”
第二次了……微生桐心中很茫然。兄长第二次这么说了,如果一次是气话……
是知微一样吗?她知道,兄长也不属于这里——但,兄长离开微生家之前、还陪着自己时自她有记忆时也已经不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