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锦莞尔,无奈又宽和,“执明来找我,就是为了站着干看的?”说完拍拍小杨的肩头。
杨光一愣。
——“执明来谢我……就是为了在朝堂上站着干看的?”
——“既不是,那有什么‘谢’要讲。你十年寒窗苦读,你金榜题名高中,你为国为民造福,是黎民之幸、社稷之幸。”
——“今后?……世事无常,执明但求无愧便好。”
拍在肩头的力度仍是当年那般……
那时也是在院外,抬头可见曦光,伸手即触清风。
那只手搭在自己肩头,看起来温暖而有力量,似乎殿下在,一切都会没事,一切都能好起来。
“殿下……”急急唤了声殿下后,又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寒锦瞥了一眼,温声解释:“我管不了那么许多的。”
“可殿下!”杨光住了声,又执拗地盯着寒锦开口,坚持着把话说完。“萧老将军对上不敬该罚,然大靖——”再无良将。
“杨郎中。”像兜头一盆冷水,殿下的声音若淬了冰。“工部水部司的职权里没有一条赏罚百官吧。”
工部、水部司、郎中。
原来那么远、那么远……的时候,殿下就开始布局了啊。
文官清贵,翰林更是清流中的清流,那是杨光本应成为的。可那么多人盯着,能争取到这个,也实在难为殿下了。而且工部也不错啊,有实权能干实事,就是没油水可捞,可他又不是为了这个才做官的!
原来……杨光的表情似哭似笑,死死瞪着殿下,咬着牙、面部肌肉扭曲得看不出还是那个大才子了。
他一把攥过寒锦的搭在他肩上的手腕,力道大得甚至在不停发颤。“我不怕死!倒是可惜殿下错爱了!不能说?我偏说……就是不能说的太多!这满朝文武才都像哑了一样!!!我不怕死、我不怕……”
“殿下不如也把臣问一个犯上越权的罪名?”
寒锦垂一垂眸,小杨在工部干的很好,最主要的是无需监察百官、无需风闻奏事,冲在朝争第一线——很安全,也能做些实事,同时工部没太多油水,把人安排过去也不会阻力那么大。
但……
寒锦由着人攥着手腕,如果,能让执明痛快一些……也算安慰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是吧?那不知西泉堰的后续工程该由谁来负责,柳平桥又会在继任水部司郎中的修补后、于哪场连绵小雨之下塌毁!”
杨光被批得像触到了火炭,条件反射地缩手。
缩回手,殿下手腕上那一圈淤青就显露出来。
他怎么会觉得暖呢?又哪里强大了?
只有被真正握住时,才晓得那截手腕有多瘦、那蜿蜒着黛青血脉的手有多凉。
——泰安十六年,春闱过后,太子锦病重难医,几度气息难觅。
杨郎中。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在用这个殿下艰难保下来的权柄抱怨殿下?!
他头脑发热地赶过来,到底想要个什么结果呢?
寒锦看小杨一眼,是不是话太重了……怎么这么蔫儿?估计着这不是后来那个当过御史做过牢囚、在野为地方官造福一隅,在朝为掌朝臣升迁任免的杨天官吏部尚书,寒锦自觉已经委婉许多。
这要是小杨有了记忆,看自己答复这么软,怕是要拍桌子了……
但良善心软的人总喜欢背许多额外的包袱,或许还是重了些。
殿下撇开眼。
殿下的轻叹落在风里。
“锦管不了那么许多的……”
杨光无言。只能沉默地看着殿下离开。
寒锦走在前面,枭小心翼翼跟着。
但他慢慢发现……什么无奈伤怀、痛心失望……跟殿下的心情,有一文钱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