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到了面对面这天,孟秦书反而淡定了,她想他亦是如此,他的眼波平静的仿佛暗夜里沉寂的湖面。
孟秦书确定靳子煜已经认出了她。
靳子煜毫不意外,不足为奇,他们虽分开五年多,但她活跃在电视剧、大荧幕上,想来他看都看得厌了。
他垂眼看桌上的包,问:“所有包多少钱?”
嗓音清清润润的,正如那次他在台上演讲。
然而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温柔到能暖进人心里的声音。
不,他始终暖不进她的心。
她的心是寒冰做的。
孟秦书眸色直转直下得冷下来,连声音也渗出冷意,“收摊了。”
一个染着紫色中长发的女孩,走上来,拿起桌上的一只包,仔细看了一遍,“这一看就是真货,美女,多少钱?”
孟秦书只是不想做靳子煜的生意而不是说不做生意,她看着紫发女孩,太阳镜下的眼睛弯起一丝弧度,连声音都有了温度,“五千。”
她就是故意的,她这儿不欢迎他,希望他识相点自己走开。
紫发美女爽快地拿出手机要扫码付款。
靳子煜故意地、语气不善地说:“老板娘你做生意毫无诚信明明已经都卖给我了,怎么能卖给别人。”
紫发美女缩回手,见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犹豫了一下子,还是选择离开。
靳子煜多年不见,学坏了,见不得人好了,是吧。
孟秦书隐在防晒面罩下的嘴唇先冷笑后气愤咬牙,“靳子煜,你知不知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这生意越做越大,格局是越来越小了!”
靳子煜黑瞳骤缩,人也跟着一愣怔。
继而听见他唇齿间沁出冷意的话语:“见不得你过得好。”
*
深更半夜,孟秦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床头柜上的小灯常年四季亮着,孟秦书拿了桌面上的女士香烟,趿拉着拖鞋走去阳台,头顶是浓稠的黑夜,没有一颗星子作为点缀,借着对面两栋高楼外墙的彩灯灯光,孟秦书拉开铁质靠背椅,身子斜坐,交叠双腿,睡袍因她这个姿势而滑落到大腿根,她不予理会,取出一根烟,另只手起桌上的金属打火机,噗嗤一簇火苗跳动,燃着了烟头,白色烟丝缭绕的往上走。
孟秦书浅咬烟蒂,扣上打火机,啪嗒一声清脆、响亮震醒糊里糊涂的脑神经。
白天靳子煜说得那句话,她竟然觉得他说得很对,当年她伤他这么深,他恨她,见不得她过得好是正常人类想法。
没有一句反驳,她静等他羞辱她,他却再没开口,反而等来了尤娜,她把手里的烂摊子丢给了尤娜,板着脸直接走了。
她已经给靳子煜骂她的机会了,是他自己没珍惜怪不得她。
指腹有热感,孟秦书垂下眼帘,香烟在她手中大半截烧成了烟灰,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她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烟云淡薄的笼上她的脸。
屋里的手机来电铃响了,大半夜的谁会给她打电话?
只有那人了。
孟秦书去房间拿了手机回来,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
“小书。”霍清辞的嗓音平缓中掺了些沙哑,“打扰你睡觉了。”
霍清辞在国外,按照时差他那边应该是下午二三点,他这会儿理应是在陪他妻子到处游玩,怎么想起给她打国际长途?
“怎么去摆摊了?”
果不其然,千不该万不该被尤娜忽悠去摆摊,现在丢脸都丢到国外去了。
退圈后孟秦书便删除了微博,不用说了现在关于她‘穷困潦倒’的博文一定已经冲上热搜首页,想必一定一连好多条。
“闲来无事。”孟秦书揉揉额角,“微博上瞎写的。”
“有什么困难你和我说。”霍清辞声音低下来,“小书我一直很自责当年在你最需要我时,我没能帮到你。”
孟秦书几乎没有请求过霍清辞办什么事,五年前她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给他打去求助电话,然而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又给他发了三条微信,照样是石沉大海,那时她是恨他的,恨他见死不救,恨他一次次背信弃义,可后来孟秦书回过头来想想,她的恨很没道理,霍清辞并没有义务帮助她。
孟秦书挺起身,换了条腿交叠,拿起桌上的打火机,“你和嫂子好好游玩,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一下没一下的翻转打火机,机身敲击桌面发出“叩叩”的声响,就好像计时器在倒数。
“霍清辞我要走了,以后我们少见面,等我客栈开业,我再邀请你和嫂子一块来玩。”孟秦书起身已经不想在聊下去。
还没来得及掐断与霍清辞的通话,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两个号码手机自动分屏,新进来的号码是一串烂熟于心的十一位数字,孟秦书瞳孔放大,时隔这么多年,这个号码从未出现过一次,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霍清辞大概是听到其他电话进来嘟嘟声,没等她说话他自己先挂了,手机还在响,孟秦书把手机放在桌上,暗夜里她的双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屏幕,如同一只隐匿在角落里的猫,谨慎的视察,伺机而动。
大约有十秒。
手机仍在响,但气息奄奄的样子,仿佛随时随地会断气。
靳子煜。
子煜。
孟秦书莹白的指尖一点点靠近手机,再快碰到机身时,四周骤然陷入死寂。
曾经她若是没接到他电话,靳子煜一定会来找她,他常常会在女生宿舍楼外的香樟树下等她;还会驱车四小时到海城到她住的地方停在路边等她来;有次她去国外比赛,在异国他乡他们的车出了交通事故,等她醒来第一眼看到依然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