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叹了口气，“我们家族可能被诅咒了。”
霍寻撩起上衣。
他胸口到肚脐的位置竟然“长”了十朵玫瑰花。一朵半开，其余都是花骨朵。
这些花乍一看是二维的，跟纹身似的。盯久了就会发现花是活的。它们在生长。
“这东西实在太诡异了！上次我们分开后，过了几天，我爸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大伯家出了怪事。我赶紧过去，得知大伯和堂哥堂姐三个人身上各出现十朵玫瑰。堂哥说花是前一晚出现的。当时全是花骨朵。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身上都已经有一朵花半开了，就像我现在身上这样。几天后，二姑身上也出现这种东西。又过了几天，就轮到我们家了。”
明悦：“你身体有感觉任何不舒服吗？”
霍寻摇头：“那倒没有。但是这东西一直在生长，实在瘆人。我们本来怀疑这是某种怪物。到员工医院看了，他们却肯定地说不是。但是他们也说不上这是什么，只说目前这东西对身体无害，让我们定期去检查。”
明悦：“身上出现这种诡异玫瑰的只有你大伯，堂哥，堂姐，二姑，你爸和你？他们家其他人没事？你二姑有孩子吗？你大伯和你爸有其他孩子吗？”
“对。其他人没事，二姑没有孩子……你的意思是……”
“这些都是你爸那边的亲戚。你的爷爷奶奶呢？他们有没有遇到怪事？”
霍寻：“我们怕老人家担心，没敢把事情告诉他们。”
明悦合理猜测：“谁怕谁担心可不好说。”
霍寻赶紧打他爷爷奶奶的电话，结果根本没人接。
明悦提议：“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好！”霍寻六神无主，只想有个靠得住的朋友在身边。
“你爷奶家住挺偏啊。”明悦在车上感叹。
“我爷爷睡眠不好，他们就在郊外找了个安静的小院子。平时还能在院子里种种菜……”他突然顿住了。
明悦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处小院。院子里，墙边，屋顶上全都长满了火红的玫瑰。
花朵又红又大，密密麻麻，花团锦簇，绚烂到几乎看不见底下的层层绿叶。
霍寻停下车就往屋里冲，边跑边喊：“爷，奶！你们没事吧？”
明悦紧随其后进入屋里。
一个干瘪老头哆嗦着瘫在一张竹躺椅上。一个老太太在旁边坐着，一言不发。
“小寻？你来做什么？”老太太慌忙站起来，下意识地拦在霍寻和老头中间。
“奶，爷爷怎么了？”
“没，没事。不用管他，你快回去吧。”老太太直接上手要把霍寻推出去。
明悦见他们谁都不肯把事情说开，推拉个没完，干脆走过去拉起霍寻上衣。
“老太太，对于这个东西，您有什么头绪吗？”
一直隐忍的老太太看到孙子身上的玫瑰后，终于爆发。
她指着老头大骂：“霍文彦！你个杀千刀的！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死就算了，还连累我的乖孙子！”
老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敢说话。
老太太心疼地拉过霍寻，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身上的花骨朵。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问：“你爸呢？你伯你姑他们呢？他们怎么样了？”
霍寻张了张嘴，没敢回答。
沉默胜过千言万语，老太太直接朝老头冲过去拼命撕打：“你欠人家的用你自己的命还啊！为什么要连累子孙！为什么！杀千刀的！”
“不够！我的命不够还！”老头终于吼了句。
老太太掩面而泣。
“欠谁？欠什么？你们倒是跟我说啊！”霍寻急道。
老头掀开自己衣服。
他胸前也有十朵玫瑰。而且其中九朵已经完全盛放，第十朵也开了大半。
六十年前，霍文彦还是个英俊少年郎。
那年他刚满十七，跟了个老师傅当学徒。对世界充满探知欲，对未来充满期待。
然而造化弄人。某天送货途中，为了避让一个突然冲出马路的小孩，他的小三轮直接撞上旁边驶来的大货车。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脖子摔断的声音。
人世间的光亮渐渐离他而去。
弥留之际，他的脑子里只剩谩骂和诅咒。
老天不公！凭什么我要因为别人的大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早知道就应该直接从他身上碾过去！意外撞死人总比自己摔死强！
思及此处，一个美貌女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她身穿黑色长裙，长裙刚刚没过脚踝。头上戴了顶大大的红色帽子，手里还举着把黑色阳伞。
明悦听到这不由一惊，好熟悉的穿衣风格！
黑裙女子满脸戏谑地看着他，说：“大好人，我可以借你六十年生命，但是将来要连本带息从你子孙后代身上收回来。接受吗？”
“接受！当然接受！”他只想抓住任何活下去的希望，无论代价是什么。
女子轻笑两声，转身离去。走着走着，她突然回头说了句：“花落之日，就是你命丧之时。”
当时的霍文彦根本不懂那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消失后，他就奇迹般地站起来了。旁边围观群众纷纷慨叹好人有好报之类。
他向旁人询问，他们都说没见过什么黑裙女子。
他只当那是自己昏迷时的梦境。
往后几十年，他勤勤恳恳工作，娶妻生子，日子过得殷实幸福。
只是每天晚上都会做些混沌的噩梦。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十几天前，他胸前突然出现大片花骨朵。黑裙女子的形象再次清晰出现在他脑海里。
“花落之日，就是你命丧之时。”
随着胸口鲜花一朵朵绽放，霍文彦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在老伴的一再追问下，霍文彦只得说出当年曾借命的往事。但是他根本不敢提起对方可以连本带利从他子孙后代身上收回借贷这一节。
“你们看第十朵花。”明悦道。
最后一朵玫瑰在霍文彦皱巴巴的皮肤上绽放。下一秒，所有花朵同时枯萎同时掉落。
霍文彦的眼睛还睁着，只是再无气息。
门口漫天的红玫瑰也都同时枯竭。风一吹，便化作齑粉，散落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