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终还是被拉出来了。
沈知隽脸上有些局促,清冷的眸子里满是茫然,脑子里也一片茫乱:他不知要做些什么。
平素里他并未与任何人交好,也无任何要好之人,一时间竟两只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好在一路上姬宁嘴就没停过,适才缓了这尴尬:
“沈兄,我该叫你什么名呢?我的朋友们都有我赠予的小名,给你起个什么名呢?”
沈知隽此刻脑子乱的很,只胡乱应答道,“……家母去世时已为我取字意归,你们可唤这个。”
“意归啊,意归这字好啊,心之所往,意之所归,不愧是未来的探花郎,字都起的这般妙!”
“世子...…过誉。”
“你也莫要谦虚,我与妹妹乃是双生,妹妹今年及笄之时便取了字,父亲顺道将我的也给取了。我字鹤鸣,妹妹字鹤卿,以后你也唤我们的表字便可。”
却不知他又想到什么,“欸”了一声,
“我与妹妹的字是取自诗经《鹤鸣》里边儿的。原本妹妹应该是叫鹤檀的,父亲觉得太过刚硬,不像女孩名,遂取了卿卿后面的卿字。”
“哥哥,你今日是不是话有些多了?”姬卿望向自家哥哥,唇角漾起甜甜的笑。
见她这样笑,姬宁不自觉的抬起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惊恐道,
“你不要这样笑,我瘆得慌。”
此举换来妹妹的一声嗤笑。
沈知隽还是有些恍神,姬宁以为他是觉着不自在,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
“你,你不要这么见外嘛,我们互通了表字就是朋友了。”
沈知隽沉默了好一会,才抿唇,抬眼看他,眼底是一览无遗的怀疑:
“世子是说,学院里的同窗们都是世子的朋友吗?”
话外的意思就是,学院里不是所有人都知晓你的表字吗?!
姬宁被噎了一下,支支吾吾的想反驳,却找不到有力的缘由。
见状,姬卿主动接过话头:
“沈哥哥别误会,我哥哥的意思是纵使知晓他表字的人很多,但是他主动告知的只有寥寥几人,沈哥哥是其中之一。”
姬宁忙不迭捣蒜般点头:“就是就是。”
彼时的他们正走在人烟稀少的一条小径上。
夜色逐渐升起,已经有稀松的星星浮在空中。
道旁不知名的小树伴随着阵阵蝉鸣,开始随风婆娑起舞,不远处屋舍的人家也点亮了屋内的烛灯,他们脚下的路被照亮,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夏夜里的风吹拂到人脸上,十分凉爽,惬意极了。
突然,身量修长的少年跑到中间,叉腰大笑了声后,分别揽住左右两边一男一女的肩膀,没头没脑说了句:
“准备好了吗?我要往前跑了了了了了了!!!”
说完手下暗自使力,带着满脸懵的二人径直往前奔。
沈知隽压根没设防,直接朝前扑了一个趔趄,又被身边的人强行带住托起,继续往前。
他愕然朝身侧的那个少年望去:
少年唇边含笑,眉眼之间都透着狡黠灵动。
察觉到他望过去,还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问出一句:
“意归,你觉着我生的好不好看?”
没等上他回答,左侧少女就发火了:
“姬~小~宁!你有病啊!我跟不上啦!!!慢一点~~”
沈知隽看向说话的少女: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脸颊鼓鼓的,那双跟姬宁如出一辙的眸子十分灵动,即便是在生气也甚是可爱。
他默默收回视线,唇边染了笑,渐渐跟上脚步,连带着步伐也轻快许多。
不久后,三人来到未央大街。
谢家两子早就在那等候多时,见他们人来了,忙迎了上去。
谢子辰言语中略带埋怨:
“你们怎得来的这样迟?诺,瞧我给你们选的,当当当当……”说着从身后掏出一沓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面具。
姬卿只是淡淡地瞟了那些面具一眼,停留了一瞬就移开视线:
“哥哥,我去旁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吃食。”说着打算先走。
谢子辰从他们一上来,视线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所以很是明白她方才的眼神代表什么。
少年身着紫色袍服,袖口和衣摆处皆用金线绣着麒麟图案。
他今日将他的头发全都束了上去,上面坠了一个紫玉冠。
因额头丝毫没有遮掩,便露出了他漂亮又柔和的美人尖,一眯眼,竟隐隐有些惑人的意味:
“卿卿莫不是看不上我买的这些面具?”
姬卿皮笑肉不笑地抬手遮住他的桃花眼,把人往旁边一带,就顾自往前走了。
谢子辰抬步跟了上去,嘴里不停地在说些什么,两只手还不停地在空中比划,颇有些不屈不饶的架势。
而姬宁则是被谢子敬领着一路往前走着。
沈知隽瞧着四人熟稔的样子,方才生出的些许自在又消散的一干二净,偏生依着自己性子,又不可能说出来,只好沉默地跟在后头。
于是不知不觉就落了后。
大夏民风淳朴,其余三国都有商人来此做生意谋生,来自四国各地不同的方言听起来格外舒服。
未央街地处繁华地段,一眼望去长街上连片的灯笼望不到边际,间或还可看见天空漂浮着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祈愿灯。
人们脸上都洋溢着欢心喜悦的笑意:有一家三口抱着小孩指着天上的灯,小孩不住的鼓掌的;有戴着面具互诉情谊的少男少女;有耍杂耍的;有听评书的;有猜灯谜的;唱戏的,街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
人间百态,尽在此刻。
姬宁在前面走着走着,无意间回头就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街上的人全都结伴而行,笑容欢欣雀跃。
沈知隽自己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中间隔了端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根本不看周围的人与物,与旁的人割裂开来,很大的违和感,像是所有的人都将他排斥在外似的。
他气质本就清冷疏离,又落后这么一大截,旁人看来根本不会认为他们是一起的!
笑意瞬间散去,霎那间不知哪里涌上来细微的不舒服,姬宁稍微推开了点身旁的谢子敬,以手作弧,放在嘴边,喊道:
“意归意归,你是元龟吗?在那磨磨蹭蹭干嘛呢?快点快点!”
沈知隽有些恍惚,因为隔的有些远,加上之前耳朵受了伤,所以他不确定姬宁是不是在叫他,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姬宁才不管他,快速跑回去扯了他的手就风风火火地朝前跑,一面跑一面吓唬他:
“今日人多,你不跟着我,要是待会儿走丢了我可不会管你!”
沈知隽视线落在来人拉他那只手上,知道他不过是吓唬他而已,嘴角轻翘了翘,很快又不动声色的掩下。
几人来也并不猜谜,只有谢子辰拿起一个又看一个,边看边嫌弃的皱眉:
“这怎么近两年就没点新意啊,还是以往那些谜?啧…”
姬卿撇撇嘴深以为然,将手中摆弄把玩的小玩意儿又放了回去。
商量以后几人遂决定不再猜谜,一起去放祈愿灯。
到放祈愿灯的——廊桥时,人已经很多了。
谢子辰被几人派遣着去买灯,没一会就满脸沮丧地回来:
“今日买灯的人实在太多了,摆摊的都卖完了,有个摆摊的倒还有,可他狮子大开口朝我要一两银子,我便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