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寻个合适时间,她自会挑价高的铺子去当。
但叶青山已经深陷赌坊,若是让他当了这玉牌,恐怕当铺出个半两银他都会毫不迟疑的脱手,换回的银子马上掷到赌桌之上。
她便随机应变,拿了个前朝余孽的幌子唬住叶青山,让他不要打玉牌的主意便罢了。真要是前朝的东西,早有人扭着她论功行赏去了,怎么还能放任她把那玉牌拿走?
明日便继续去寻零工吧。
打定这样的主意,叶采苓将油灯吹熄,也逐渐进入黑甜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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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午后才是真的热闹起来。
叶采苓道别了采蘋,背着包袱出门寻工了。今日母亲大抵身体更加不适,没有出来送她。长兄叶青山也不知所踪。
叶采苓摇摇头,对着堂屋的方向嘱咐道:“娘,我今日寻到差事便去医馆抓药。娘今日先用药渣煎些药服下,也算有些效力。”
不知过了多久,堂屋传来一声闷闷的应声,似乎杜氏是哭过。
叶采苓又嘱咐了两句,跨出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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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叶青山出门之前就感觉心脏一阵狂跳。
但他想到杜氏昨晚和他说的惊天秘密,又觉得他的一切所作所为是理所当然的。
他就知道,别看叶采苓她有些鬼点子,他们叶家主事的也只能是他。
男子啊,就是光宗耀祖,发卖一个丫头片子就和饮水一样简单。
总之,那天杜氏在灯光下踌躇半晌,还是和他说了。
“儿啊。娘亲原本想把这事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但今天苓娘说那玉牌是前朝余孽的,为娘的就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了。”
“当时你尚小,大抵不记得——那家邻居是生面孔,他们送苓娘过来的时候,外头在下雨。”
仿佛火药炸开,叶青山被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惊得瞪大双眼:“生面孔?娘,你的意思是,苓娘是那家人送的,不是我亲妹子?”
杜氏仿佛没有注意到叶青山震惊的表情,此刻还沉浸在回忆里:“是啊,那户人家新搬来,穿的还没咱家好,但处事莫名的周全舒心。那时他们抱着苓娘过来,苓娘尚小,在咱家院门外哇哇地哭。那家人给了一个包袱,里头放了这块白玉牌。”
“娘记得,里面还有一张细白纸,明明雨水也透进去了,但墨就是没洇开。纸上头写着她的生辰,还说了三月内定登门领回这女娃,到时必定重谢。”
“说来也奇怪,苓娘见到我们就不哭了。当时你爹本来担心有祸端,不肯留下她。但苓娘当时看着他就笑得特别甜,小手伸出来要抱。”
杜氏眼眶再次红了:“谁知道苓娘这丫头真的是前朝余孽啊,是不是马上就要有官兵来追杀我们了?”
她望着叶青山,已然有些哽咽:“我不能为着她,把自己家灭了啊。”
叶青山表情冷硬,此刻心里还盘算着杜氏之前说的话。
“娘,后来的重谢呢?是不是没有重谢?”
“哪里会有啊,人家要是真来给谢礼,那苓娘定然会被他们领回去就是。”
杜氏有些无奈地道,依旧满脸愁容,和叶青山商量:“你说我们要不要离开云州避一避,悄悄地,不要带上苓娘。”
这是她能想出的最狠心的办法了,但她真的没办法看着叶青山和叶采蘋去死。
青山是他们叶家唯一的男丁,采蘋更是年纪尚小。
但叶青山却望着她,露出了隐秘的微笑。
“不必了,娘。”
“既然她本来就是送来的,她家里人还说之后有重谢。重谢没有了,那现在就是她欠咱们家的。”
叶青山显然在赌坊得了一些新的思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发卖了她就是。”
杜氏捂住口,有些震惊地望着她的儿子。
“我绝不答应。”
片刻后她有些虚浮的开口,但声音里的软弱暴露了她的犹豫。
“人牙子会把人卖到什么地方,你知晓吗?苓娘她是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蘋娘才是。”叶青山无情道:“况且若她不离开,到时候官兵追查前朝余孽到这里,死的就是你我了,娘亲。”
杜氏捂着嘴压抑着哭声,她怕一墙之隔的苓娘和蘋娘听见。
眼前好像又出现那天的苓娘了,软乎乎的小脸,伸出手要她抱。
“我,我不同意,我——”
“没事,娘,爹死了之后就是我做主。男人才能做主不是吗。”
叶青山轻轻地笑了,像是一条毒蛇终于吐出了它的信子:“赌坊早和我提过有卖人的门路,她这就是现成的赌金——娘若是心疼苓娘,明日大可以提前告诉她。”
叶青山推门离去,杜氏瘫软在床上,好像流干了所有的眼泪。
记忆里的孩子逐渐离她远去。
伸着小手,甜甜的笑,要她抱的孩子。
泪流到那日早上。
她终究还是没告诉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