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月茜的想法,她就无从得知了。
若她阻了月茜想攀高枝的心念,怕月茜只会从此记恨上自己。想通了此关节,她就垂手在一旁立着。
三公子自诩风流,只当着人的面,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果然,几句话后两人便分开,月茜扯叶采苓的衣袖,声如蚊讷:“染墨,我们走罢。”
叶采苓见她脸颊绯红的小女儿情态,心下无奈。
“走罢。”
书阁临湖,青石板路上微微泛着些湿润。叶采苓走在这里,先想的是书阁若走水,可及时汲取湖水救火。
又想到书阁钥匙繁杂,怕是无法及时开锁。
忽地她扯住身边的月茜,月茜还在少女情思里无法自拔,此刻望着叶采苓一愣。
月茜:“染墨,何事?”
叶采苓正色问道:“月茜,刚刚的钥匙点数完了么?你与三公子撞在一起的时候,有无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月茜啊一声,道:“我似是数过,大抵没有事吧——”
她心道不妙,对叶采苓急道:“不行,染墨,我们须得再数一遍。”
两人立即止住脚步重新点数过。
“数量不对。”
叶采苓反复点数两遍,最终出声:“我们快回去寻!”
两人顾不得许多,二话不说,立即提了裙角飞奔回去。
三公子似是择了另一条路,返回的路上没有遇到他。两个司书婢女在路上弯腰找了许久,都没有钥匙痕迹。
“完了。”
月茜攥紧手里的钥匙串:“书库钥匙丢在我们手上……怎么办啊染墨?”
叶采苓再次叹息,按理说她入库之前是点数过钥匙的。想来若是什么时候丢过,也只能是刚刚和三公子撞上的那个档口了。
但此刻月茜见六神无主的样子,她也无法再埋怨月茜什么。
只道:“钥匙大抵是在三公子身上,但我们也无法联系上三公子。”
话音一落,叶采苓也是一愣,有些懊恼。
她刚刚在想什么?
文思书阁独立于谢府各院,她们只受大管事的管理,此刻却生出了敢私自联系主子的念头。
叶采苓:“此言不妥,你当我刚刚没说过。”
月茜点点头,又道:“我们再去各处寻一寻好么,保不齐被猫儿叼了去。”
月茜大抵是真急了,此刻连这些理由也敢扯。
叶采苓心知她急,便也点头同意,只当安慰对方。
她想着,现在再四处找找,若真寻不到,也只能向嬷嬷上报。嬷嬷报给大管家,之后换掉那间书库的钥匙便是。虽然少不得责罚,于她们而言则是按规矩办事。
若是真的私自联系三公子,到时候一旦事发,主子自然无事,倒霉的只会是他们两个。
两个人各揣着心思且走且寻。
快走到林子里的时候,叶采苓终于喊停。
“月茜,我们走得也不近了,大抵是寻不到。不如直接报给嬷嬷?”
月茜一口细白贝齿咬着。
“要不,要不我们再寻寻那人?”
她以口型做出三公子,示意叶采苓看,大抵是不敢高声说出这人。
叶采苓猛地摇头,正要出口拒绝,却见月茜忽地露出娇怯神色。
女儿家见到外男,多的是露出这种情态。
她以为三公子又来,转头望向来人。却撞见一张意料之外的陌生面孔。
青年面容冷淡,静静地立在松竹之下,明明是温如月华的一双眸子,却让人无端觉得里面藏着一泓清冷寒潭。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矜贵的名家山水。
府内有这等气质的,只可能是——
“大公子。”
月茜此刻立即反应过来,已经弯腰福了一福。
她今日是什么运气,连着见到两位谢氏的俊秀公子——尤其是谢探花,说是回乡不久便要又回京城了。
此刻她见到对方隽秀斯文的眉眼,月茜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热了起来。
此刻一个机灵的少年已经自谢泓身后出来,对两位婢女拱了个手,正是石青。
“两位姑娘,我是石青,敢问两位是否在寻东西?”
石青从怀里掏出一物,正是那遍寻不得的钥匙。
月茜伸手去接,连连道谢。
石青大大咧咧道:“无事,我们也是路上拾得的,预备着交还书阁。”
谢泓这种身份,身边跟着的得力长随小厮自然是有的。除非像三公子那样存了拈花惹草的心,才会特意屏退小厮,独个往书阁来。
石青面上打着哈哈,心道还好刚刚公子拦住了三公子。望着三公子便不像是去借书的,大公子问了两句便编不下去了,垂头丧气把钥匙给了。
见事情处理妥当,谢泓道:“事情办妥便可。我们此番前来需寻一卷《明安县志》,大周元年编纂的,敢问两位司书是否知晓在何处?”
从容而温缓的声音。
和当时车上那人如出一辙的声音。
原来当时救了自己的人,便是这般谪仙样的清贵姿态么?但当时他要将自己放出府去,自己先下却在这里做着工,会不会忤逆了他的意?
叶采苓尚在发愣。
“染墨,染墨。”月茜听明白了大公子的意图,使胳膊肘轻轻推了推叶采苓。
她一向不擅长记忆,偏染墨这丫头来的时间不久,记事确实厉害着。若是她此刻能记得,二人便不必再去总库再查询一趟了。
月茜:“大公子问大周元年的《明安县志》呢,你记得存放在那一库么?”
叶采苓有些艰涩地抬头,心念复杂。
“……记着的。”
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