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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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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成死了9年,她就被断断续续困在噩梦里9年,数不清多少次梦里都是父亲死亡画面的重现,可时间又是最好的遗忘药,一年又一年,噩梦里的画面场景依旧鲜明,只有伊川成的脸随着时间被笼罩在一团白雾中,她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

伊川夏弥愣神的望着静静躺在冰柜中的伊川成,心里浮现出一股荒唐的喜悦。

匿在白雾后的脸被风吹散,重新出现。

哪怕他依旧紧闭着双眼,哪怕他的面容灰白僵硬,可他真实的出现在了她眼前。

她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指尖抚过与她相似的眉眼,比她更为高挺的鼻梁,冰冷的肌肤没有带给她冷意,她荒诞的感受到一股温暖从她的指尖流入,倾泻至空荡的心房。

身旁泽田宏二终是掩盖不住自己的啜泣声,寂静的停尸间注入了一股悲怆,她指尖猛然顿住,黑眸中迷雾聚拢,荒谬和悲凉似巨大的山岩重重砸向她。

如果,如果她的重生能更早一点……

“法医已经做完了所有工作,你们现在可以带走这具尸体先处理后事了。”穿着青色警服的白人冷着脸,他的眼里没有一点情绪,对这样的场景他早已习以为常,说完便像往常一样转身准备离开,把时间留给受害者家属。

只是他没有顺利离开,一只白皙羸弱的手突然抓上了他的手臂。

“他是我的父亲,不是尸体。”

警员怔愣看向阻止他离开的少女,停尸间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表情无悲无喜,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却令人悚然。

“...抱歉。”

听到了道歉,她没有纠缠松开了手,眼里的光亮也暗沉下去回到了黑暗。

警员犹豫了下,行动笨拙的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死亡不是永别,遗忘才是。”

死亡不是永别,遗忘才是……

少女纤薄的身体猛地一颤。

阴暗的世界迷雾驱散,坚硬的黑壁上裂开了微小的缝隙,一缕淡淡的光透射进来,照在了名叫遗忘的恐惧之上。

“哈哈哈...”她在泽田宏二的惊惧中笑出声。

这么多年,她从未去过伊川成的墓前祭奠,仿佛只要她不承认,她的父亲就还活着,她一遍又一遍的暗示自己父亲存在,她断绝了所有的人际,她不允许有人戳穿她的幻想。可断断续续的噩梦一次次的重播着父亲的死亡,两股精神意识相互拉扯着她,多年后她已经快要记不清伊川成的模样,明明是本该缅怀一生的人。

杀死父亲存在的人,是她自己。

她踉踉跄跄地回到伊川成身边,细致的将伊川成的面容重新刻在脑中,从她眼眶中溢出的眼泪滴落在伊川成的脸颊上,她慌乱又轻柔地拭去,好似这滴眼泪会影响到伊川成英俊的面容。

“May,阿成他每年的生日愿望你还记得吗?”泽田宏二伸出手掌学着挚友以往的举动,揉乱了少女头顶的黑发。

“愿我的夏弥,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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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后

“May,你真的想好了吗?”多天的劳累和失去挚友的痛苦使泽田宏二面容憔悴,此刻他目光真诚劝着坐在沙发上的少女:“你从小就在美国长大,回到日本我很担心你无法习惯,你还是留在美国,我能照顾好你。”

上一世里也有类似的一幕,不同的是那时候她没有想过要回日本,相同的是她又一次拒绝了他。

“对不起,泽田叔叔。”她怀着歉意真诚道谢:“谢谢你,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带着爸爸的骨灰一起回到日本。”

泽田宏二沉默片刻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接到了日本那边的电话了吗?”

“没有。”她用着柔软的手帕轻轻擦拭着骨灰盒。

“那么…”

“我想他们是希望我回去的。”伊川夏弥声音很低:“除开叔叔你,我和他们是彼此最后的亲人了。”

“可是你们并不熟悉。”泽田宏二不赞同的皱紧眉头,他几乎见证了伊川成的半生,也很清楚伊川家的事情。

“嗯是的。”她没有反驳,甚至沉默了片刻。

因为伊川成的美国梦,他不顾父母的阻拦带着年仅3岁的她前往美国,双方关系近乎断绝。

上一世,伊川成去世的消息传到了日本,老人打了一通又一通的越洋电话,她冷淡决绝的留在美国,也许是她冷漠伤害到了他们,此后他们很少再联系她,再后来她换了号码断绝了所有的人际。

她最后一次获得他们的消息是1997年,日本警方联系到了她,两位老人在一启车祸中丧生,而她是唯一的家属。

在泽田宏二认为她终究被说动,暗自松了口气时,伊川夏弥从沉默中苏醒,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明明很近却又很远。

“可是叔叔,我不想再有遗憾了。”

已经经历过一世,她知道凶手会在明年9月被抓捕归案,知道幕后黑手会在同年的11月因经济案件引出,最后破产自杀。伊川成的案件,在上一世算是顺遂破案。

因为死而复生的异常,她不敢也不能将凶手直接推到警方面前,能做的也只有以隐晦的方式透露一些线索。与其留在美国等待,还不如先将父亲的骨灰带回故土,待在两位老人身边,避免1996年那场车祸的发生。

她的重生没有挽救父亲生命的机会,但还有挽救两位老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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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羽田机场】

血缘的确是很奇妙的东西,哪怕几乎没有见过。

伊川夏弥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抱着骨灰盒,走在人群中,只是一眼便在出口处锁定到了她要找到的人。

老人高大面容威严,与伊川成相似的面容却有着不同的神态,冰冷坚毅,似乎坚不可摧。他身边的老妇人穿着素净的和服,脸色苍白,眉眼与伊川成及她十分相像,神色有些焦急又带着些局促在人群中来回找寻。

转瞬,对上她的目光,老妇人的眼里迸发出炙热的光。

说不上什么原因,有股类似胆怯的情绪自心间蔓延,迫使伊川夏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她垂下头看向手中被软布包裹严实的骨灰盒,手指捏紧了边角。

片刻,似乎从中汲取到了力量,她轻轻地吸了口气,抬头重新走向前方。

她不知道前路如何,但也不会比前世更糟糕了。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样的见面始终是让人尴尬的,距离越近,伊川夏弥越发的感到不自在,直到妇人略微粗糙的双手颤抖着将她拥住,她的身体因不适而变得僵硬无比。

“欢迎回家,弥酱。”

耳边是老妇人克制着哭腔地轻声呼喊,她的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老人的克制也逐渐崩盘,拥着伊川夏弥的双手越来越紧,直至啜泣出声。

伊川夏弥眼睛一酸,恍然间意识到,悲伤这种事情也需要能感同身受的同伴。她抽出一只手反拥住老妇人,轻轻地拍抚背部。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停留在一旁一直一言未发的老人身上,之前遥望时高大巍峨的身形在她面前却显得佝偻,老人眼神空洞,垂眸注视着她怀中的骨灰盒。

他们的悲伤是相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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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家是较为传统的和式宅院。正值冬季,院子里一株冬梅静悄悄地盛开。

回家的车上,她的奶奶伊川惠一直紧紧拉着她的左手,面朝车窗整理着自己的悲痛。

她的爷爷伊川卓也抱着她交过的骨灰盒,一路沉默,到家后独自一人朝后院走去,至始至终一言未发。

“那边是你爸爸的房间。”伊川惠红着眼温柔的解释,“很抱歉弥酱,你爷爷他只是太难过了。”

“…我知道。”她看了一眼老人的背影,垂头遮掩住了眼里的复杂情绪。

她一直认为父亲去世带来的痛苦只有她才是唯一性,即便是泽田叔叔,他的悲伤痛苦也远远不如自己,随着时间流逝,伊川成对于他只会是人生里早早失去的一位挚友,他会缅怀,却再也不会如最初一般痛彻心扉。

她忽视了伊川惠和伊川卓也,关系不好的儿子与父母,在永远失去一方后,剩下一方除开悲痛以外还有成倍放大的后悔。

晚餐是在伊川惠坚持下亲手做的简单炒面,只有她们两人享用。

老人们为她准备的房间在伊川成原来房间的隔壁,屋外便是小庭院,草坪枯黄,一株松柏屹立在庭院右侧,为了迎合冬季,针叶灰绿了无生机,系在右侧枝干上的红绳成为了唯一亮色。

回到日本的第一晚,她睡的并不好,榻榻米让她有种睡在地上的不习惯,但最大的原因还是隔壁传来的断断续续低沉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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