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夏玛扎紧帐篷入口处的草绳,转身把角落里的树枝杂草铺平在地上,最后再压上一块表面平滑的石头,以行动告知了仇清尘答案。
仇清尘:“……”
对不起,是我犯傻了,原始人的字典里没有床这个东西。
他为了掩饰尴尬,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袋灵石,用来充当照明用具:「夜里太黑,看不清东西很不方便吧?这个送给你,它可以用很久很久,记得要收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感谢天神的恩赐。」纳夏玛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灵石,又跪地俯身给仇清尘行了一记大礼。
「起来起来起来,不要说跪就跪。」仇清尘二话不说就把人扶了起来,两人相对着席地而坐,他正经八百地向纳夏玛下了最后通牒,「从现在开始,我跟你,和普通朋友一样相处——朋友知道吧?就是像现在这样好好说话,不会随便下跪叩头的关系。你也不要再叫我『天神』了,我听着不舒服。」
受他态度影响,纳夏玛也正经八百地提出了疑问:「那我要叫您什么呢?」
仇清尘严肃且认真地沉思三秒,觉得这个问题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不管是他自己的名字还是原主的道号,他都没有办法用对方的语言明确翻译并表达出来。
最终,他只能选择向现实妥协:「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这样吧,叫什么都行,哪怕就叫个『你』或者『喂』,都比『天神』听起来好很多。」
「……我知道了……」
纳夏玛低头摆弄着仇清尘送给他的那袋熠熠生辉的灵石,眼底流动着好奇的光,嘴角也不自觉地缓缓上扬。
「……纳夏玛,」仇清尘轻咳一声,勾回对方的注意,准备迈入正题,「有些事我不太明白,所以想要问问你,你只回答我愿意说的就行。」
「您问吧。」纳夏玛颔首表示自己会认真对待他提出的问题。
仇清尘没有特意再去更正纳夏玛的用词,只依照内心的优先度排位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个问题:「你一个男人,为什么称自己为巫女?是发生过什么需要让你隐藏自己真实性别的事吗?」
自古以来,能够与神灵沟通的人们被统称为“巫觋”。女巫男觋,就像雌雄公母一样,是不会被混用的词语。可这里所有人,包括纳夏玛自己,用的都是“巫女”这个词。有系统语言包的辅助加持,仇清尘很清楚地知道在他们的部落语里对男巫的称呼完全是另一个不同发音的词。
「『男人』?」纳夏玛重复了一遍仇清尘的话,「男人的器官我确实也有,但我从出生起就是个女人。……您的意思是,我不是吗?」
仇清尘:“……”
仇清尘:“…………”
仇清尘:“………………”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回答我觉得在我的语言体系里应该有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你这个情况。
此时此刻,仇清尘的表情是一言难尽的复杂:「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可是……」
眼看着纳夏玛就要把手伸向身上裹着的兽皮,仇清尘连忙喊停:「快住手!这个问题到此为止!行了,可以了,你是男是女这件事并不重要!今晚夜色这么美丽,你看我们不如谈点别的?——你上回感受到天神的气息,是什么时候的事,还记得吗?」
纳夏玛闻言,沉默着收回了手,那张生得还算标致的脸在幽幽辉光的映照下浮现出淡淡悲伤。他低头看地许久,叹息般开口说道:「很久……很久很久了,我数不清已经过去了多少个日夜,我以为再也不会感受到天神的气息了。天神是抛弃了我……们吗?」
「……很抱歉我不止一次地向你询问这件事,」仇清尘深吸一口气,开始暗暗反省自己为什么总是在别人的雷区反复横跳,「你的疑问,我暂时无法为你解答,但有一件事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还有个同伴。只不过路上遭遇了一点不幸,我们失散了。我想尽可能地多知道一些这里的事,好让我的同伴可以顺利找到我。」
「我会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这里所有人中,你是唯一一个我会想要去信任的人。」
就在仇清尘说出他另外还有个失散的同伴时,纳夏玛脸色乍然变得难看起来,就连“天神”亲口给予的信任都没能让他的神情缓和下来半分。
「怎么了?」
仇清尘自然注意到了纳夏玛骤变的表情,只是他不知道令对方怛然失色的关键点是什么。
纳夏玛环抱着双膝,慢慢蜷成一团,像个坠入噩梦之中的失魂人,颤抖的声线一味地重复着意义不明的话语:「……来了……烈火……祭祀……外人……救救我……」
「纳夏玛?纳夏玛!」见势不对,仇清尘顾不上太多,死马当活马医地往纳夏玛嘴里塞了一颗上品清心丹。也不知是纳夏玛□□凡身经受不住上品灵丹的药效,还是这里的人本身就对灵气接纳度不是太好,灵丹刚被咽下肚,纳夏玛就倒在仇清尘怀里陷入了沉睡。
“……”
仇清尘认命地将人挪到铺好的“睡床”上,左思右想觉得这事的确是自己的锅,故而他怀着愧疚之心,把纳夏玛脑袋底下枕着的硬石换成了系统背包里的软枕。
收拾好残局,他召出系统情报界面仔细确认了几遍血禁秘境的基本资料,整合出有用的信息后,连同今日所见所闻打包传音给某位下落不明的小师侄。
深夜的平原十分宁静,远远传来的野兽嚎叫是天地之间仅存的声响。
在这本不该有丝毫光亮的夜晚,一切都已生了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