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又一滴,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坛中,仇清尘握着匕首的手指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没有一丝犹疑。
他咬着牙将匕首往深了捅,直到刀柄抵上腕骨,再不能前进半分。鲜血缓缓淌落,慢得令人心焦,于是他狠下心来又将匕首往回拉了些,硬是把寸长的伤口划成了尺长,力道重得几乎快把连着骨头的筋也一并划断。
“……不就是要血吗……”仇清尘疼得额角直冒冷汗,一种没来由的愤恼萦绕在他心头,他对自己下手越发地凶狠,也不知在朝谁发泄这股怨气,“我他妈的、算是……看透你个狗东西了……就逮着原主这一个倒霉玩意儿往死里薅呢?”他一边骂,一边来回加重伤口,生怕血流得不够多不够快似的,“……操你妈的……除了放血还能不能有点新花样了……!”
在仇清尘这番与自杀无异的反复摧残下,那弥漫着淡淡酒香的空坛子渐渐盛满鲜红的液体。哪怕是已至化神境界的修士之躯,被他如此这般作践,仍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急性失血反应。仇清尘此刻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白茫一片,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浑身上下也疼得像被人大卸八块了一样。
他用完好的右手支着脑袋,咽了咽干渴的喉,失神半晌,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甚至顾不上计较自己的冲动之举到底有没有用,便抱着“放都放了,不能浪费”的破罐破摔心态,把酒坛封了口。
收到传讯的夜山真君没过几日便回到了点星宗,前往无念秘境的人选名单也很快确定了下来,左御的名字自然也在其中。
临到众人出发前夕,仇清尘才将那装满鲜血的酒坛从床铺底下扒拉出来,带着它去见该见的人。
“师叔?你怎么来了?”
是夜,左御正忙着收拾行李,骤然听得叩门声,开门一看,就见自家师叔喜眉笑眼地站在门外——只是那笑,瞧着有些不大真切。他顾不上细思,当即侧身让道,想请来人进屋细聊,却没想被对方无声回拒了。
“这还用问吗?”仇清尘全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双手抱臂倚门笑道,“明日你们就要出发前往无念秘境了,我代你师尊来给你送些防身之物。别家弟子都有师尊的殷切叮嘱和丹药法宝,你身为长老亲传,总不能连他们都不如罢?”
左御小心谨慎惯了,听闻此言,当下反应并非欣喜,而是:“可师尊她尚未出关……”
仇清尘抬手就赏了左御一记脑瓜崩:“所、以!这些都是你师叔我的私产,旁人想要都要不到呢,还不给我表现得开心点?跟我面前心思那么重,我还能害你不成?”说罢,故意炫耀私产似的,把原本装在储物袋里的丹药法器一件接一件地掏出来让左御过目。
“师叔,这……这些……这么多……够、够了,师叔……我这是要上刀山下火海吗?”左御几乎要抱不住仇清尘塞给自己的防身之物了,怀里沉甸甸的,但他却不想轻易放下,只能苦笑着连连喊停。
仇清尘听若未闻,我行我素地将储物袋掏了个空,把最后一样宝贝连着储物袋一并堆到左御怀里,拍拍手道:“好了,就这些,再多你也用不上。没别的事我就先回了,你早些休息。”
“师叔——”
他刚一转身就被左御出声唤住了。
“嗯?还有什么事?”仇清尘驻足回首,目光扫过左御手中之物,转而落在少年眉眼之间,未曾有片刻多余的停留。
天知道他此刻心脏跳得有多快多沉。
左御手里捧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坛子,面露疑惑——就这么一转身的工夫,他已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了储物袋里。“师叔,这是?”他凑近坛口嗅了嗅,问说,“为什么给我一坛酒?”
“……收着吧。”仇清尘云淡风轻地牵了牵嘴角,什么也没解释,“也许你会用得上。”
他朝左御挥了挥手,细长的影子逐渐融入黑夜。
“祝你好——梦。”
茫茫夜色中只剩下这么一道清浅的话音。
仇清尘本想说句“祝你好运”,可话到嘴边却忆起自己的毒奶体质,于是生生扭成了一声“好梦”。
“……”
左御怀抱着被强塞的酒坛,凝望那人离去的身影,在微凉的夜色中久久无言。
他到底还是带上了这坛不明所以的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