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燕停阑这句问,秦笑曼用鼻腔发出了一声极度讥鄙的笑。
“她那样的祸害,不活上个千百万年的,都对不起那些早早投胎了的苦主们。”
秦笑曼说着,转身望向白墙绿瓦下那道若隐若现的人影。
“——你说呢,我的好师妹?”
浮云随风散尽,青白的月华洒落在大地之上,那不知在暗处窥视了多久、令风雅院沦落如此境地的元凶祸首终于现身众人眼前。
“明明是师姐带人杀上门来,怎么反倒说我是个祸害?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师姐的事,教师姐对我有如此之深的误会?”
听枫仙子脸上带着稍显怪异的假笑,语气却是十足的无辜。她的目光越过满堂不速之客,落到了仇清尘旁侧的燕小公子身上,语调也骤然变得欢快上扬。
“小凤儿,你也来啦。你是知晓我今夜有难,所以特地来帮我的对吧?”
燕停阑当即躲开她的目光,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似地往仇清尘身后挪了挪。
仇清尘感觉自己腰间一紧。
“似渊哥……”身后的少年犹如幼兽被捏住后颈皮一样,发出了小声的哀吟。
仇清尘旁若无人地嗑开了手里最后一颗瓜子,清脆利落的声响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
“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我……”燕停阑踌躇着道,“我只想她别再纠缠于我……”
懂了,今晚就送这位宝贝去见上帝。
仇清尘拍干净双手,起身切换到社会人的工作模式,对浑身充满攻击性的书雪仙子露出了友好且和善的标准微笑。
“诸位深夜大张旗鼓前来屠风雅院满门,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私人恩怨吧?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白看的热闹’,看在月临宫的面子上,区区既然来了,自然是得帮忙做些什么的。”
“似渊哥,我没听过这样的俗话……”燕停阑在仇清尘身后小声地说。
仇清尘转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种时候不要在意细节。”
周梦山的长老们和风雅院的前任大师姐听罢全都未置可否,下一刻,却听苍鸾之上的神女缓缓开口道:“也好。这场恩怨,兴许也有点星宗一份。觅云前辈这边请吧。”
神女的话叫仇清尘无端生出了一头雾水。他与身后的燕停阑对视一眼,二人先后跃下九层高楼,在听枫仙子近乎怨毒的目光中直奔正殿而去。
神女走下苍鸾,步入正殿,穿过左右俯首行礼的护法,径直踏上了通往风雅院掌教御座的阶梯。
“秦道友,机关可是就在此处?”
她驻足于掌教御座前,头也不回地对刚刚入殿的秦笑曼发问道。
“是呀,”时至此刻,秦笑曼却是双手抱臂,一派置身事外的闲散模样,“还得劳烦神女再动动您金贵的玉手,我保证接下来所看到的一切将会令各位终身难忘。”
“师姐,你我之间一点小小恩怨,何至于将外人牵扯进来?你现在收手还不算晚,师父也一定愿意原谅你的。”
“哈。原来你的眼里还有师父啊?那我倒想问问师父现如今这个模样究竟是谁的杰作呢!”
仇清尘留意到这位听枫仙子在神女走向掌教御座时神色便有些不对,看起来那里确实藏着她什么秘密。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被启动了机关的掌教御座连台阶带高墙整个一分为二,露出一条深邃幽暗的石道,浓烈到发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年事已高的老掌教竟是当众昏了过去。
石道内昏暗无光,伴随着血腥气一并涌出的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死气,深处传出阵阵不明正体的窸窣怪声,在厚实的石壁间层层回荡,于黑暗之中显得尤为骇人。
神女燃起灵火,率先进入其中。少女赤裸的双足落在崎岖不平的石道上,每一步都踩出了沉闷黏腻的声响。仇清尘见状伸手搭上燕停阑的肩头,给予他无声的安抚,不紧不慢地跟上了神女的脚步。
走在他们后头的是周梦山的长老们。
还没走出多远,他们身后就响起了秦笑曼幸灾乐祸的话音。
“怎么不进去啊,我的好师妹?是怕被人瞧见里面藏着的东西吗?”
“……师姐说笑了。这是师父的私库,我怎知、里头有什么。”
“好极。你若心中无鬼,那便进吧,就让我亲眼看看是否当真与你无关。”
一行人在昏暗潮湿的石道中前行了约有半柱香的工夫,神女掌中的灵火终于照出了怪声的来源——
无数自洞顶垂下的锁链悬吊着一具具将死未死的肉身残骸,痛苦的哀鸣不成言语,仿佛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回响。地上森然白骨堆积成山,再难拼凑出本来模样,干涸的血污上开遍绿苔,而空中不时坠下的血滴却又将翠色掩盖。一道道灵光如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逆行倒转,活尸体内的灵气被无形之力强制抽出,经由那些泛着寒光的锁链流淌向洞顶法阵,再通过法阵向四周石壁延伸,最终汇聚在了听枫仙子的脚下。
此时此刻,再多辩驳也是无用,现实已然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