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一梁手握几套房产,嘉和那套屋子被法院执行前,魏斯捷难得发了火。
魏斯捷是土生土长的杨城人,在这里度过懵懂的幼年,蓬勃的青春,与他最亲近的生活痕迹都留在这里,成为他灵魂的一部分。他没有过多的怀旧情绪,也从不睹物思人,窗帘被吹起时,他却立在打包好的纸箱间一阵鼻酸。失去竟然如此轻巧,还不如一阵风来得透骨,而他始终手无寸铁,比小时候的自己拥有更少。
与搬家公司对接完的魏斯捷一直枯坐到傍晚,堵到魏一梁,在家门口指着父亲鼻子,骂了生平最痛快的一场架。
杨欣面上讪讪,唤服务员添水,她才开口缓和:“小魏,你爸爸也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条件,钱大多花在你身上,非要算清楚,说不定是谁欠的谁,你说是不是。”
“他是成年人,犯下的错不会跟着基因遗传,”魏斯捷面无表情,摊掌让对方说实话,“你到底要多少钱。”
魏一梁报了三个数的本金,场面安静几秒,魏斯捷冷冷掀唇:“自作自受。”说罢甩上背包起身。
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魏斯捷上各大银行搜了搜,思考跟小业主商讨和解协议的可能性。
难怪与杨欣走得比以前更近,之后的账目进出或许都要挂到杨欣名字底下,魏一梁才能勉强维持正常生活。魏斯捷捏着太阳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帮凶。他对魏一梁的事情一贯无动于衷,几丝崇拜早在知道杨欣的存在后消失,他从未站在魏一梁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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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书房。
魏斯捷推着上新的书进来,徐从心刚好下早班。还剩几步路,她漠然地加速,与魏斯捷擦肩而过。
他没停顿,推门跟周娜打招呼。流转的书架在二楼,魏斯捷确认好区位,几句话就要走,被周娜连声拦住:“新手套,全部放在收银台抽屉这里,从心给你留的。以后用坏了自己来拿。”
手套搭在台边,半截白色沿着壁板下垂。魏斯捷抽手戴上,短促地笑:“帮我跟她道谢。”
想给他带来麻烦的人实在多,刚上二楼,他收到季筱词的消息:【我们需要见一见。】
魏斯捷想起来,他很久没见到季筱词。
孙成衍比魏斯捷年长几岁,魏斯捷以前跟着朋友叫他一声哥。他高中大学都在国外念的,跟魏斯捷没有任何校友关系,原本以为二人的陌生感从这里来,后来才领悟,成为孙成衍的靶子另有缘由。
孙成衍回来工作后,魏斯捷有意拉开与季筱词的距离。不曾想,这些举动落到对方眼里,成为他目中无人的证据,借着季筱词的喜欢张狂耍酷。这样的“胜者”姿态,对孙成衍来说,非常小儿科,值得惩罚。虽然孙成衍尽力避免在饭局偶遇他,遇上了也愿意寒暄几句,但那股轻蔑的敌意并不难区分,朋友们都知道孙成衍不喜欢他,很喜欢下他的面子。
魏斯捷屏蔽了季筱词的消息,转场去跑终端的路上,又接到陌生来电。
他记得魏一梁的号码,这显然不是。车停稳在路边,他接起电话,孙成衍没等他招呼便问:“在忙吗。”
魏斯捷吞咽情绪,平静答:“有什么话现在说。”
“令堂还在杨城?”如他要求的,孙成衍语速稳定:“我给你一份江城的工作,你履历不错,人事正常招聘也会让你进面,我不过是帮你加快流程。房子的事情不必担心,我安排人跟你母亲沟通,长租二十年,租金一次性缴清,你也可以搬进去,随你意愿。”
“不需要。”魏斯捷额角直跳,掐断电话,拧动加速转把,一路飞驰。
两人佯装的平和已经撕碎,孙成衍一定会把事情做到底,果然,魏斯捷晚上回到家,孙成衍的车正停在门外。
他摔门下来,手里捏着烟,朝魏斯捷走近:“时间不久,我说的话你应该都还记得。除了那些,还要多少你开。”
魏斯捷摘下头盔,视野罩上路灯的白。他转身打开后箱,收拾东西,头盔丢在座椅上:“我没那么痴情,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生活。”
“所以呢,图那点钱?去书房打小时工?”孙成衍依然不相信。
“为了钱,为了我自己,够清楚了吗。”魏斯捷拧眉,语气冷到生硬。他隐藏了一份答案,不想将心剖给无关的人看,这让他稍稍镇静下来。
“别再揣测我,也别再来打扰我。”他拍了拍手掌,朝小单间走。
孙成衍一路凝着他的背影,黑暗里笔直的肩脊,良久道:“你最好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