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在写字楼另一侧,影子同方才换了方向,却依旧是那道影子,从他脚下无声蔓延。他露不出笑意,这截黑漆漆的影子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更何论让人露笑。他扔了烟,去找徐从心。
独自守在大堂的徐从心感到害怕,一溜烟躲到外头去了。
或许孙成衍一贯给她不好交际的印象,挑高的空间里唯独她的脚步声回荡,鸡皮疙瘩爬了满身,她到下沉广场找了张长椅坐下,半眯着眼吹风。
“走了。”
先听见魏斯捷的声音,再睁眼,他居高临下地立在台阶顶端,朝她昂了昂面颊。
徐从心瞧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那声音依旧如拂面的微风般四平八稳。“哦,”她小跑过去,揽住他的臂弯,“孙总找你说什么。”
他侧过手臂刮刮她的鼻尖:“别多问。”
车开了一路,两人不再说话。徐从心贴在魏斯捷身后,比往常更紧住了面颊,他脖颈后有个突起的关节,往下是纵行的脊椎骨,她全都用触觉感受清楚。
车在小区外停下,魏斯捷拧了拧车把:“灯坏了。”
徐从心听出他的意思,不情不愿地撒手,越过他肩膀朝前打量:“……两边都坏了?”
“嗯。”
魏斯捷仰头叹气:“走吧,先把车修了。”
附近的小巷尽头有一家修车铺,一人走在车的一边,慢吞吞沿着狭窄的巷道向内。
剖开杨城光鲜的外皮,本质无非是交错的巷道,拆不掉的居民区,头也不抬的人群。巷顶几层树叶遮蔽,在夜风里簌簌作响,徐从心想起大学所在的那座东北城市,有着与这里迥异的气候,那时候她最期盼的不过是与喜欢的男孩一起等雪下。久未见雪,她想不起下雪的声音,恍惚觉得跟这叶声相似。
老板姓刘,认得魏斯捷,对他手里这辆常客不意外。
店内狭窄到落不下几双脚,徐从心打过招呼只身退到门外,拎起老板挂在门背的头盔试戴。旁边嵌着样式老土的镜子,她半蹲低,摆摆脑袋打量里头的人。
魏斯捷出现在镜子里,不太赞同地看着她:“这下不嫌脏了。”
徐从心将悬在下巴的搭扣合上:“好看吗。”
“不好看。”
魏斯捷转身挡住镜子,抬手摘下她的帽子挂回,帮她把两侧带起的长发捋顺,别到耳后。
他双手撑着徐从心脸颊,她左右瞧瞧,顺势凑上去亲一口:“别生气了。”
魏斯捷一顿:“没生气。”
徐从心忍俊不禁,笑得眉眼弯弯:“别抿着嘴。”
“你这样安慰人?”魏斯捷避开她,有刻意压着唇线的意思。
“不喜欢?”徐从心委屈。
他指缝沿着长发一路滑下,捏了捏徐从心垂放在身侧的手。
徐从心低声道:“那就别生气。”她平时嘴皮子使的畅快,到了安慰人的场景却总是不太足,来来回回这么几句,遇上够用的人也是走运。
经由孙成衍提醒,徐从心算了算时间,竟与季筱词有两个月没见了。
那之后,但凡买书换书皆由孙成衍找她联络,钱是划过了,书却都没取走,徐从心只得帮他留着库存。正当她思索着给孙成衍发个消息,对方亲自开车来了一趟。
分明昨夜才在店门口碰过面,双方都装作不知,无事发生般颔首客套。
徐从心拎着一沓打包好的书过去,被他接过,放进副驾脚踏:“以后不用送出来,我到店再找你。”
“没事没事,这是我的职责,孙总不用客气。”
淼淼在后座降下了小半扇窗,偷瞄徐从心,猝然撞上了视线。
徐从心招手:“淼淼好久不见。”
“……姐姐好,”淼淼怕生,对半生不熟的徐从心倒不怎么怕,只是久未见了不够适应,“这个送你。”
车窗持续往下降,露出她低低举着的铁盒饼干,上边一大串外文字符让徐从心觉得这玩意不便宜。
她略带尴尬地瞥孙成衍,对方点点头:“拿着吧。”
两人推拉了一会儿,孙成衍面色渐渐变得不耐烦,徐从心不欲做的难看,答应了:“谢谢孙总。”
淼淼仍趴在窗边打量她:“姐姐剪头发了。”
“对,淼淼眼睛真厉害,”徐从心摸摸发尾,接着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呀。”
淼淼觑孙成衍,表达几句想来书房玩闹的心情,再想说什么,被孙成衍打断。
“先走一步,”他绕过车头,“下回见,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