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克斯没有时间缅怀和犹豫了。
海滩上被血吸引的海妖正在离开,它们可能会躲开弓箭和标枪,向他袭来,也有可能被杀,然后从这些骸骨中重生。
他收回了手,将火把移向这些也许是他至亲的残骸之上。
只一瞬的工夫,骨丘引燃了。
他连忙游开,以免被火苗舔着。
火势迅速蔓延,伸向延绵的骨堆,在他的身下逐渐形成一片壮观的火海,照亮了他四周幽蓝的海水。
火光中,一些阴暗的影子从灰白的骨堆中冒出,一碰上火舌便消失了。
然而,火势还未触及之处,阴影逐渐成形,生出了这世间最可怖的活物。
亚利克斯拔出剑,只等它们游过来。
它们的脸仍像从前那样能带来最令人恐惧的噩梦,但他不会退缩。
他一出击就刺中了一头海妖的下颚,同时踢开了另一头海妖的头部。
那头被刺中的海妖无力地沉落了,可更多海妖接连而来,开始包围他。
他猛劈快斩,速度不亚于在地面上的战斗,海妖黑色的血液就像帷幔一样慢慢在他四周铺开。
他紧闭双唇,不让自己吸入一点海水,一边砍杀它们一边尽力往上方游去。
海妖就像幽灵一样,消失了一头,又出现了一头。
眼看他的剑还没来得及从一头海妖的身体中拔出,另一头海妖又袭至,他趁着它张开血盆大口,将火把插进了它的嘴里,点燃了它的舌头,踢开了它。
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从它的喉咙里发出,它就像一个坠落的火球,迅速与下面的火海融为一体。
亚利克斯用这种方法又击退了好几头海妖,但海妖的利齿也划破了他的手臂,血腥味在海水中弥漫,使得海妖攻击得更加疯狂。
混乱中,他的火把被一下猛烈的冲撞击落,最终化成了纯粹的火焰。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头海妖,也不清楚流了多少血,但海里的火光越来越明亮,燃烧的海底越伸越远,最终烧出了一片伸向视线尽头的烈火平原。
再也没有海妖从骨堆里游上来了,他使尽最后一分力气,杀掉了最后一头怪物,让所有的邪恶毁于不灭之火。
此时他的身下是吞灭一切的燎原之火,头顶是深不见天的千尺海水。
他想往上游,回到看得见天空和阳光的地方,回到看得见塔兰蒂尔的地方,可不管他怎么使劲,怎么努力,他都没能游上去。
他的血流得太多,诺俄丝给他的珠子也开始失效,他的力量开始消退。
一种从没有过的强烈不甘,促使他竭力挣扎。
他经历了那么多劫难,通过了那么多考验,眼看盖兰海的邪恶已消失殆尽,可以向神祇交代,也可以向自己交代,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回到塔兰蒂尔的身边了。
他绝不要跟着那些骸骨一同葬身于这火海之中。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水流自下而上,突然将他托起。
他无法反抗,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海水操控,如同落叶被疾风卷起。
其实他遇上的不只是一股水流,整个盖兰海都在翻腾。
原本旋涡般流向瑟恩岛的海水全都改变了流向,从海底开始涌动,或升或沉,直至与海上迷宫之外的海水重新汇成一体。
他在急流中喝了好几口水,胸口压得难受,仿佛胸腔内所有的空气都被抽出殆尽。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溺毙时,他胸口的压力突然消失,然后他一睁眼,便看到了万里蓝天,碧空如洗。
瑟恩岛的海岸就在他的眼前,无限的希望给他灌注了新的力量,他重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向他渴望着的地方游去。
但海水不断将他往远离海岸的方向带去,若不是岸上的人发现了他,他恐怕还是难逃一劫。
阿莫和奥律跳进了海里,顺着水流迅速游来。他们一人扶着他一条胳膊,合力助他回到了岸上。
回到陆地,亚利克斯才真正感受到虚脱。
他恍恍惚惚,只看到岸上围着许多人,却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也想不起他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就在这时,有人从他们中间跑出来,几步冲到了他面前。
他再怎么虚脱,再怎么恍惚,也不会不认得眼前人。
“塔兰蒂尔……”
他虚弱地想展开一个笑容,可嘴角还没弯起,脸上就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得他稀里糊涂。
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塔兰蒂尔哭了,她一头撞向他的胸膛,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完全没有了贝安女战士的坚强英勇。
亚利克斯仍然糊涂着,他搞不懂塔兰蒂尔为什么要打他,为什么要哭,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要抱紧她,再也不会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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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兰海恢复平静了,邪恶散去后的海水特别湛蓝特别清澈,卷起的海浪洁净雪白,恰似凡间的另一片蓝天白云。
英雄们和水手们纷纷跳进海里消暑,还进行了游泳比试。
亚利克斯也来到海边,将珀雷斯送给他们的信鸽放飞,让它带着迷海的好消息返回佩提维城。
他在信函中解答了盖兰海和瑟恩岛的秘密,坦言了自己的身世和瑟恩岛上的恶行,概述了他们在瑟恩岛上的遭遇以及贝安女战士的解救,以消灭海妖、解除迷海凶险的功绩请求对瑟恩岛居民既往不咎,认可瑟恩岛自理自治。
在信的最后,他还让所有英雄和贝安女战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来证实各人功绩,二来表明众人同意信中的请求。
这次即便是希戈斯,也没有反对他。
他放走信鸽后便往回走,打算去酒宴厅一趟。
途中,他看到阿莫和奥律坐在离滩岸不远的石头上聊得哈哈大笑,一时好奇,走过去问他们聊了什么趣事。
他这一问,阿莫更是乐不可支。
“哈哈哈哈,刚才奥律告诉我,你在贝安城那会儿,是个出名的美人,很多士兵都对你想入非非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