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古派弟子们中有一种说法流传甚广,即“君子合当着白衣”。
这话倒不是说穿白衣能衬得一个人很君子的意思,而是说只有白衣才能配得上圣人君子的高风亮节。
不过对于池文山而言,这句话就显得有点像无稽之谈了。
他款步而来,合身的霁色校服被他穿出了道袍般的飘逸绝尘,所过之处皆有不少同门频频回头。
见他来了,时错三人便停止了交谈。江景朝他挥了挥手:“池师兄,我们在这里。”
闻言,池文山便向几人走过来。柳稚也礼貌地低下头,怯怯地说了句“池大哥好”。对于池文山,她还是感到有点陌生。
唯有时错在他甫一靠近的时候,就作出一副嗅来嗅去的动作,还状似无知地朝着柳稚和江景问道:“奇怪,怎么突然有股香粉味?倒不像是江景平常用的那种,阿稚也不怎么扑香粉。”
闻着闻着,时错逐渐靠近了池文山,又翕动鼻翼嗅了几下,表情变得十分怪异:“不是吧?就刚刚那么一会功夫,你不仅换了套新的衣服,还往身上扑粉了?”
池文山在柳稚等人面前站定,任由时错在他身边闻来闻去也没有面露窘相,道:“今日阳光极盛,我从家中带了一种以珍珠为原料制成的香粉,敷于面上、身上,可防晒黑。在下自幼时起,每逢骄阳炙人便用此物,自觉效果甚佳。若柳姑娘与江师妹需要,在下明日便取来相赠。”
柳稚和江景待要客气几句,池文山便转过头,将时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轻笑道:“时兄弟若不嫌弃,也请笑纳。”
到底是世家公子,凡事都要比旁人讲究精致。苍古派中平日里涂脂抹粉的女弟子不少,可男弟子却几乎没有。对他们而言,香粉搽在脸上,倒比刀子划在身上还要厉害些。
时错的肤色自然是比常年精心保养的池文山要略黑些,只是比起其他皮糙肉厚的已经好了太多。闻之,明白池文山是在拿这件事讥讽他,他也不恼,反而笑意更盛地凑上去:“我为何会嫌弃?能称得上池氏二公子一句‘甚佳’的东西,想来非寻常俗物可比。我不光要,还想连香粉的配方制法也一并向池公子讨要呢!”
话语间夹枪带棒,二人面上却都是笑盈盈的,仿佛只是同门之间的一场友好交流。
时错是个一与人相争就不愿在嘴舌上落下风的,正要再加上几句损人的话,却见柳稚突然指着人群道:“前面怎么突然吵起来了呀?”
却见本来四散分开的众人突然都聚在一处,似在看什么热闹般,最外圈的人看不到,便伸长了脖子朝里望。平日里坐在最后排看不见师父在前面讲经说文时,倒不见有人如此这般的积极。
显然前方的热闹要比老学究摇头晃脑地念经有趣多了,只听见是有人在吵些什么,其中一道声音格外地大,似乎是占了理,声音的主人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意思。
“本侯爷乃金陵宁安侯独子!何等的金尊玉贵!我一根毫毛,比你的项上人头还重些!”
闹事者,必然是那位姓林的小侯爷无疑了。
话说林荣生回来之后,自称刚回来水土不服身子不适,硬是闷在屋子里几天没有出来,连平日的修习课程都一并不曾露面。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形出现过,因此也没人管束,林小侯爷便也乐得逍遥自在。
如今刚一出现,便不知与谁杠上了。
林荣生声音刚落下去,紧接着便是一女子不屑的讥诮声:“侯爷又如何?皇帝老儿来了都进不了苍古派!林荣生,你进门也有三四年了吧,还把山下纨绔子弟那套作风带在身上?聪明的狗进了家门,不出三日便能懂规矩不乱叫不咬人了呢!”
这声音便是殷小蝶。
殷小蝶素来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平日里是柔柔弱弱好不惹人怜爱的模样,但是吵起架来,一叉腰一伸指,用来掩面的绣着几朵蝴蝶兰的精致绢帕便恨不得直接甩人脑门上去。
这下子称得上是针尖对上麦芒,全门派最叽歪的偏偏遇上全门派最难缠的,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了。
毕竟不知道倒底发生了何事,时错好奇心重,便也拽着不明就里的柳稚挤上前去,拍了拍一个弟子的背问道:“这是怎么了?林荣生怎么招惹上殷小蝶了?”
那弟子见是时错,此时虽也正急着伸长脖子去看,却少不得告诉他:“听说是殷小蝶今日新带了一个什么玉佩,正显摆着,林师兄见了,却说那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物件,不过今日忽然不见了。林师兄便一口咬定是殷小蝶拿了去,两个人正争执不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