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垂眸看着那还挂在自己身上的人，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方压着自己的那只手就停了动作。

……

许久后，就在江烟都以为是不是对方没有听清自己的话打算重新询问时，锦却忽得抬起了脸。

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就这么随着唇边的弧度弯着，但却因为瞳色，那双眼睛也始终像是没有焦距那般看着面前的人，明明笑着，眼中却冰冷的没有丝毫的笑意。

“我不信神，所以从不忏悔。”

-

此时，0108号房间内。

宁钦独自站在一个小隔间内，安静肃穆的环境也令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

他垂眸看向面前放置的一本圣经，随意地翻动着，神情淡漠地看着上边书写着那些的祷告词，这态度一点都不像是需要来此忏悔的信徒。

而就在此时，一只手缓缓从帘幕下伸了过来，递过来了一张字条。

只不过那张字条上，却只写了一个字。

-

是夜。

被江烟忘记一起带走的克朗还窝在角落，脑袋瓜正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咔哒’。

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克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便朝声源处看去，当在昏暗的光线下一看见沈言那张臭脸时，刚刚还困倦的人立刻抖了个激灵，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降低存在感。

……

“沈警卫？”

坐在床上借着月色翻看书本的锦看见来人，一声娇笑声也不由得在此处响起。

“怎么，你是要来和我一起玩的吗。”

沈言不理会对方的打趣，而是看向了那扇‘窗户’。

说是窗户，其实也就是一面被打通的没有任何遮挡的墙，如今夜幕刚刚降临，远处的那轮明月也将那银白的光辉直接洒进了屋内，即便不开灯，房间里的所有物也笼罩着一层圣洁宁静的光芒。

宁钦抬脚走向那病床。

高大的身躯也将靠坐在床上的那人完全地遮挡。

虽然感受到了来者不善，但是锦的脸上依旧挂着动人的笑意，似乎对方还真的是特地来找自己‘玩’的一样，“沈警卫……”

“虽然我不知道和你说这个，你现在有没有记忆。”

对方的话强硬地打断了锦的话，但看着沈言那无比认真的脸色，锦的睫毛颤动了下，随即将手中的那本图画书合上放置在了一旁。

也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沈言继续道：“因为原有资料被毁，所以我待在禁城的这几年里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去重新核对了每一位囚犯从前的信息，但唯独你……我找不到你之前所犯下的任何罪行。”

“甚至可以说找不到你曾经的存在。”

“而这一点，要么是你真的没有犯过罪，要么就是以我的权限根本触及不到你的信息。”

“……”

“所以我一直对你挺好奇的，编号0001。”

“……”

面对沈言这一长串的话，锦听不懂自然感觉到无趣，甚至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想要下逐客令了，“你……”

“但是因为最近发生的那些糟心事，我也想起了之前禁城重建的时候狱长下令重新为你建造囚室，将你单独关押起来，但与其说是囚禁，我现在想想却总觉得像是在保护你，但说是保护……但是你在囚室里发狂暴躁的时候，我禀报了狱长他却说不用管你，只需要你还活着，还留在禁城里就可以。”

“……”

“所以说是在保护你，倒也不合适。”

“‘软禁’一词，倒更为恰当。”

“……”

面对沈言的这番话，锦依旧无动于衷，毕竟现在的他只不过是疗养院里的病人，并没有在禁城里的记忆，自然听不懂沈言口中的‘禁城’‘囚室’是什么。

沈言也知道他不明白，主动再上前半步，微微俯身盯住了他的眼睛。

“简而言之，就和你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

“锦。”

“或者……该称呼您为‘太阳’，对吗，神子大人。”

……

……

长久的沉默对峙，最终却只换来对方的一声轻笑。

锦依旧困惑不解地看着对方，他抬起手搭在了对方的身上，轻轻一用力，明明身量在他之上的人却轻易被他带到了床上，现在也变成了锦俯视着他。

沈言眼中也尽是骇然，一股极致的困倦忽然席上了他的意识。

沈言回想起了白日里江烟提到过明明他昨天是打算熬夜的，但却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如今再看看压在他身上那人无比清醒的状态，沈言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定是对方搞的鬼。

沈言咬紧着牙关死撑着。

只不过当一股莫名的花香忽然飘来，沈言的眼皮就重得快要抬不起来了。

恍惚间，他的视野中，那条巨大的蛇尾又出现了，只不过在月光的照耀下，蛇尾上的那黑色的鳞片也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不合时宜的暧昧气氛也随着锦的不断越界而弥漫开来，沈言的身子紧绷着，因为意识开始模糊不清，他已经无法判断对方此刻看自己的眼中是不是有情欲，但从沈言气到发抖的身子来看，沈言自己明显是已经忍到了极限。

“沈警卫，你爱我吗。”

“……”

“……”

“……滚。”

【离开‘天空疗养院’的条件：帮助医生。】

【但请记住，不要让医生的病人发现，你不爱他。】

……

……

当此处重新变得安静，窗外一阵风忽然而起，一根羽毛也随着这阵夜风被带回了屋内。

病床上放置的那本图画书，也被吹动了起来，随着那‘簌簌’的翻页声停止时，翻开的那页画面上，只剩下了小朋友和一只小狗。

那根雪白的羽毛，也落在了那页。

……

“唔……”

此时那缩在角落迷迷糊糊的克朗，忽然瞧见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吹到了自己的跟前。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伸着脑袋想要看清飘到自己面前的那张字条上写着的是什么……可还没等他看清，视野之中便出现了一只手，直接将地上那字条捡起。

“……”

当锦看见了那字条上写着的是什么后，他的唇角小弧度地勾了起来。

视线一转，刚刚还睁着眼睛努力不打瞌睡的克朗小厨师，这会儿终于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

“……”

锦缓缓抬起脚步，赤足走在那月光洒落的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来到了窗沿处，不知是不是错觉，此时外边那云海上方的那轮月亮……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大。

就好像……那月亮正在朝着此处靠近一般。

甚至给人一种……只要伸手够一够，就能够触碰到的错觉。

“……”

锦在窗沿处坐下，双脚悬空身体尽力的往前倾着，尽管两只手撑在了两侧，但这个姿势也是极为的危险，只要稍不留意，他就会掉下去。

‘呼’——

一阵风再次吹起，将那身病号服吹起鼓动着，就像也发觉了他动作的危险，想要让他回到房间内。

“哈……”

感受着那轻柔中却又带着强势的风，锦却忽得笑了起来，那双因为月光的照耀也闪烁着粼粼光芒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笑意，没有参杂着那些欲望，他此刻只是觉得开心。

锦缓缓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迎面而来的风。

手中抓着的那张字条也随着这阵风带着卷起……

从他身后那未关的房门那消失了踪迹。

……

-

‘咔哒’。

一声轻响，江烟打开了第四个抽屉。

而在这个抽屉里，只放置了一张小小的字条。

-

天空疗养院的第四日，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气，不知从何处涌入了院中，蔓延至各处。

在这忽然降下的气温下，疗养院各处的鲜花反而开放得更加灿烂，但只有锦所在的0001号房间里的那朵红色山茶花……隐隐有了枯败之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