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孤身一人,且不善厨艺,恐暴殄天物,还是公子全带回去吧。”张守正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眼睛却一直往木桶看。
汤显见状还有什么不懂,径直邀约:“老先生,相逢即是缘。晚生瞧着您倍感亲切,不知您是否赏脸到晚生家中用饭,共尝此鱼。”
闻言,张守正高兴得合不拢嘴,扶袖回礼:“好好好,公子盛情难却,老朽就多有打扰了。”
钟小信在一旁忿忿不平,不理解自家世子为什么要邀请一个不礼貌的老头子回庄子用饭。但木已成舟,自己也只能听从吩咐收拾好东西回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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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月亮早已高悬夜空。
汤显见天色已晚,不放心头发早已花白的张守正冒着夜色回家,于是带着钟小信一起,亲自将人护送回去。
路上,张守正同汤显侃侃而谈,从钓鱼种田聊到人生哲理。汤显在一旁乖乖受教,时不时提出自己不解的地方。
虽然张守正面上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仍旧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但汤显每提一次不解之处,张守正心中的欣赏就每增加一分。
不知不觉间,三个人就走到了张守正的宅子前。
张守在见自己门前那两个几乎不点亮的灯笼今日竟破天荒地被人点亮,随即改变了邀请汤显进宅继续畅谈的打算,遗憾道别:“定北世子盛情款待,老朽实在是感动肺腑。”
张守正突然福临心至,一下提高声量道:“前段时间,我便听说东郊有一户人家专门请了一位教书先生上门教学。方才进府才知,原来是世子爷如此心善。将那小倌救回后,还派人来教他念书,好不容易得了几日假还跑来盯着人家学得如何。”
说着,张守正一脸的惭愧,转头提议道:“老朽得定北世子一顿饭,心中多有亏欠。老朽不才,自荐给世子庄子上的小倌上两日课,以表谢意。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闻言,汤显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应下:“如此便多谢老先生了!时候不早了,晚生就不多打扰老先生了,晚生告辞。”
汤显领着钟小信扶手告辞,张守正也不端师者的架子,同汤显扶袖道别。
望着汤显的背影远去,张守正理了理衣袖,转身开门,故意道:“三皇子殿下怎地如此有空,大晚上跑到东郊来。”
张守正边说边走近屋内大厅,自顾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继续道:“中秋宴?也不对。如果为师没记错,此时离中秋宴还有两日。”
说完,张守正好整以暇地望向萧屹,等待萧屹的答复。
只见,萧屹抬眸望向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师,坦然道:“中秋将近,万家团圆。中秋那日有中秋宴,因此提前来看望老师。”
“哦?这样吗?怎么好像去年中秋你就没有来看过为师。诶,不对,好像前年也没有。”张守正说完立马偷瞟萧屹脸色。
“既如此,那学生便不多打扰老、先、生了。”
见萧屹要走,张守正赶忙留人:“诶诶诶,怎么还是像以前一般耐不住性子。行了,咱们师徒俩就不卖关子了。来东郊有是何要事吗?”
萧屹不自觉摸了一下腰间的玉穗,开口道:“并无要事。想着中秋,来看望老师。又因故人之嘱,顺便来看看心大之徒。”
“看看心大之徒?依为师看,你还是看看你自己吧。心大多好,活得开心自在些。”张守正气而无奈道。
萧屹面无波澜,平静地陈述道:“学生过得挺好的。学生天生心小,有些事不可强求。”
张守正转移话题:“好好好,不可强求,为师不强求。这次来住几日?”
“两日。”
……
张守正心中一梗,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学生来看望自己是托辞,来盯着那定北世子是真。
张守正对此也无可奈何,自己欠的学生债只能自己还,随即开口道:“知道啦,为师会帮你好好盯着的。”
张守正看着萧屹,心里暗自嘀咕:汤显这个好苗子,不用你提,为师自个也会好好把人盯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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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两日的授课,旁听生汤显顿感受益良多,心里边遗憾不已:张守正张大儒比那孙侍读教的好多了。以萧屹现在的水平,只有张守正来教才不浪费萧屹的脑子。可惜他已经辞官归隐了,唉……
张守正看着一个劲叹气的汤显便明白少年心事,发自内心道:“世子好学,老朽心中甚喜。若今后世子得空,便来东郊找老朽,老朽定当倾囊相授。”
听到张守正这番话,汤显瞬间双眼发亮,欣喜若狂:“如此便多谢老先生了!”
那以后萧屹有什么不懂的,我就全都记下,到东郊问张守正,之后我再给萧屹讲一遍。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地让萧屹继续接受张守正的教学!
“好了,时候不早了。老朽就先回去了,世子还需收拾东西回府赴宴,就不必送老朽了。”
见张守正难得的主动拒绝,自己确实也赶着回府,便也不再推托,低头恭敬行礼:“既如此,子敬便就是拜别老先生 。”
“嗯”,张守正抚着长须笑应了一声。随后负手望天,自得离去。
目送张守正离开后,汤显也不做耽搁,转身进屋收拾行李。
汤显刚一进屋便瞧见乐群坐在床边,黯然神伤地轻抚被汤显放在衣物上的假玉穗。
汤显随即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温声唤道:“乐群。”
乐群立马回过神,放下玉穗,屈身行礼:“见过世子爷。”
汤显轻轻将人扶起,双眼透露着关切:“乐群可是喜欢这玉穗?”
闻言,乐群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乐群语气中满是不舍与伤情道:“非也。数日来,世子对乐群关怀被切。如今世子就要离开,乐群心中……”
说着,乐群眼眶红湿红,泛起泪花,吸了一口,哽咽道:“乐群心中舍不得世子爷。”
汤显见状轻拍乐群的肩膀,轻声试问:“以乐群之言,是想要这玉穗聊解相思之情?”
乐群害羞低头,几番欲言又止:“我……”
汤显追问:“你想要吗?嗯?”
乐群紧咬下唇,满脸的羞涩,低眉偷望,轻轻点头:“嗯。”
汤显语气郑重道:“这玉穗天下仅此一根,见此玉穗如见定北世子。乐群,既然你想要,那我便将它交与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切莫将它遗失!切莫将它送与他人!”
乐群小心翼翼接过玉穗,神色恳切道:“乐群定当不负世子爷信任,定当以性命护此玉穗!”
汤显笑道:“关乎性命之时,我希望乐群以性命为先。此玉穗乃死物,怎比人命贵重。”
闻言,乐群抬眸望向汤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