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皇帝端起茶盏遮住自己半张脸。
宫里没人知道这个下午,陛下和天师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
最后的结果是,灵玉被告知她可以走了。
毕竟官员可不能住在皇宫里,她利索地收拾东西回家。
等她到家以后,黄公公还特意到她家里传陛下口谕,说是侯府三小姐已经学成,以后再也不用去文华堂上课了。
接到皇帝的口谕前,灵玉正在母亲的院里请安。
她对父母亲的态度不咸不淡,行礼的姿势是刻在身体记忆的恭敬和标准,但面上的表情已经随意了许多。
“三姑娘回来了!”
“臻哥儿快去给你姐姐行礼!”
灵玉住在宫里几年,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每次回来总还是要向父母亲请安。
而她每次来,崔嬷嬷都会当来了贵客,让臻哥儿上前来给灵玉行礼。
臻哥儿便是是柳姨娘后来怀的那个孩子,一出生就被抱到母亲这里抚养,将来不出意外的话会继承爵位。
他是父亲第五个儿子,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这几年父亲在朝堂上并不得意,虽然依旧被宠信,但并不被重用。
父亲曾有好友甚至调笑说:你曲阳侯府将来就靠你家三姑娘撑着了!
他们当时未必具体知道灵玉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况,但确实能从父亲这里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一些。
他们大概觉得这是先皇后的成功给曲阳侯带来的“路径依赖”,但事实上,曲阳侯并没有抱太大期望,他甚至一度不知道灵玉淬体的事。
只觉得这个女儿长得比同龄人要快一些,皮肤更白,个头更高,身量更纤细,不是那种美人胚子,而是已经有了美人的模样。
按照他的理解,灵玉长成这样,莫说是那有超绝伟力的修道路,便是寻常武人的路子也走不了。
他当时已经琢磨起要把灵玉嫁到哪家去了。
最好的选择自然是皇家,是七皇子,他也旁敲侧击过两人在文华堂里关系如何,得到的答案是:七皇子很照顾我。
当时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唯一担心的是皇帝究竟怎么想的。
在他心里,他依旧是皇帝少有的“可以信赖的朋友”,只是已经不是受重用的心腹了。
现在文官越来越势大,武将越来越不被重用,他想到这里就头疼。
家里那个最有天赋的儿子,去了一次发解试,没过,整个人就有些颓唐起来,一副天崩了的样子,难成大事。
他还是更期待文武双全的信哥儿,那是他最喜爱最满意的孩子。
其实他心里一直隐隐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信哥儿袭爵。
反正,臻哥儿本来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又年幼,还是信哥儿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两兄弟谁袭爵应该都可以。
在想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脑海总是下意识撇去这侯府里的女主人,然后不自觉地往柳姨娘的屋子里走。
然而,两年前,他得知了这个女儿似乎已经是淬体的修士,寻常军中高手根本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于是他开始庆幸,这个女儿和她母亲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好。
他想起了那个沈嬷嬷,觉得她真是死得好。
“你可知道这是为何?”母亲皱眉问。
黄公公刚才没有收她临时准备的银子,也什么都没透露。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已经学成了。”灵玉道。
“那你往后作何打算?”母亲已经不会再对她的决定指手画脚。
现在她年岁只是八岁,但身量在这个年龄的少女里显得很大只,壮硕而修长,又因为还没有发育的缘故,比起年岁更长的少女,更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人,穿着男装上街走,那浑身上下透出来的英气已经很有雌雄莫辨的意思了,尤其是偶尔露个一招半式的,谁不夸一句:“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母亲已经不拿她当女儿养了。
“等太子搬进太子府,我应该能有个属官的职位,柳姐姐不是已经在为东宫做事了吗?”灵玉很自然地说着,然后伸手去接崔嬷嬷递过来的茶点。
“她……”母亲皱起了眉头,“她现在每天早出晚归的,据说经常是一身的伤,你心里该有数才是。”
“放心,我有数。”
灵玉是知道的,柳姐姐在和那些从各地搜罗来的武功高手一起受训,将来都有希望被送去溪丘,踏入道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