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木然地点点头:“是我孟浪了。”
柳姨娘拭去眼泪,依旧红着眼,声音哽咽:“我不像夫人那般有家世撑腰,也不似姑娘有自身实力为依仗,甚至不如世卿那样一身的硬骨头。我不敢去说什么,我没资格像夫人或者姑娘那样忠言逆耳,我不敢去做什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活着。
“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将来的事无论如何,一切终究是看侯爷的意思。”
“侯爷一旦决定的事,就算是夫人都改不了,更何况是我?
“姑娘若是有心,那姑娘便去做。姑娘于世卿有恩,便是于我有恩,我绝不会与姑娘作对!”
灵玉听完这一番陈情,只能是深深叹息。
回家的路上,灵玉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要掺和这些?为什么要跑过来点柳姨娘?
一个爵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是发自内心地不觉得这是什么事,臻哥儿信哥儿都是柳姨娘亲生的,他们名义上的母亲都是自己的嫡母。
何况有她在,将来无论谁成继承了爵位,母亲的地位都不会变。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母亲和母亲身边人的焦虑,但她确实已经不再是曾经弱小阶段的心态了。
次日一早,灵玉换了一身男装,便出门去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只留了张字条。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肯定要丫鬟嬷嬷侍卫围着一大群人一起出门,那还有什么意思。
出门就是为了远离那些人,远离那个环境,让自己能喘口气。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她有自保能力的基础上,否则一个闺阁小姐身着男装独自出门,那不知要被多少人盯上。
灵玉出门以后,没有直接去外城,而是先在内城里逛逛。
大雍京城的内城中心是皇城,然后从内向外住的依次是皇亲国戚、高官显贵,以及少量的中低层官员和少量豪商巨富。
内城与外城不是全然隔绝,但从外走到内也并不容易。
转了一圈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内城的街市太过规整,太“端着”了,无时无刻不显示出一种区别于平民的格调来,每一家店铺背后都是这城里的达官显贵,有的是直接经营,有的是当背后东家。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外城转转,便在一处街角看见几个高矮不一的男孩儿蹲在地上围着一圈儿,不远处站着各家的看护伺候的仆役。
几个男孩儿似乎年龄都不一,最小的才五六岁的样子,最大的已经和她一般高。
灵玉离得很远就能看到他们在玩儿什么——弹珠。
接近她认知中的弹珠。
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玩儿的和自己习惯的不一样,他们玩儿的是那种圈定一个圈,然后将圈子里的弹珠一一打出圈,出圈者获胜。
对此她并不意外,在华府学堂和文华堂,她都和同窗分享过这种拿琉璃珠当弹珠的玩儿法,这在华府学堂还流行过好一阵,只是文华堂里的人,除了五皇子以外,似乎都没什么娱乐精神,又或者是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五皇子则是按照她的描述,找人专门做了小一号的琉璃珠,也就是正常大小,能给孩子弹着玩儿的玻璃球。
后来这种玩法渐渐流传到外面,家里有琉璃球的男孩儿们就开始这么玩儿,最开始当然是娘见打系列,后来玩儿的小孩儿多了,也总有些家里不在意的,“琉璃珠给孩子弹着玩儿”就变成了一种“炫耀家中财富的工具”,也是一种隐形的分化手段。
只有能拿琉璃珠当弹珠玩儿的孩子,才能聚在一起。
这还衍生出了一门孩子间的小生意,家境不好的孩子会靠着这个赢玻璃球,再转卖挣钱。
当然,这里家境再不好,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只是生活在内城里,开销着实不小,家里紧凑着,拿不出更多的零花钱给他们。
“我能跟你们一起玩儿吗?”
灵玉看了好一会儿,见有好几个人都注意到她,便趁着一局结束分弹珠的功夫,适时插入,并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崭新的弹珠。
这种小弹珠她已经不怎么玩儿了,但还是怀念一般地带着,也是当个应急武器。
在灵玉刻意压制声线的情况下,她的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辨,又是这般年纪,男童声和女声本就差得不大,几人自然并没有听出这是女孩儿的声音。
“哇,你的弹珠好多,还好新,你爹娘真舍得。”一个虎头虎脑还戴着一顶虎头帽的男孩儿羡慕地说。
而另外几个孩子也眼中放光,灵玉从他们的眼睛里读出了三个字:狗大户。
“当然可以。”一个同样是弹珠大户的男孩儿一脸骄傲地掏出了他的“家底”。
但也有个多心眼儿的人狐疑地看着她,倒不是怀疑年龄,而是眼见这人衣着朴素,脖子上那块羊脂玉一看就很廉价,所以十分怀疑这人的玻璃珠怕不是来路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