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晓自己有多强,任何事都不能成为他们怠慢你的理由。
“你姨母当年,便是发到手的箭少了两支,也要和押运官吵上一吵。
“该争的为什么不争?你在怕些什么?”
定远侯用极其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她,那眼中的精光仿佛要将她射穿。
“外甥只是觉得,自己年岁尚小,修道到了这个瓶颈,又讲究历练为先,当个基层小官再合适不过。”灵玉坦诚说出自己的想法。
定远侯点点头:“想法很好,但天真了些,你是何种身份何种家世?你当最小的九品官,让其他人如何自处?他们要么把你供起来,那么把你踩进泥里。”
“舅父说的是,是外甥思虑不周。”
接着,看周围没人,灵玉快速小声把自己让父亲找兵部尚书的想法说了一遍。
虽然和这位舅舅不熟,但他这亲舅舅的姿态是真的摆的十成十,无论这姿态有几分真几分假,灵玉用对待亲人的姿态去对待不会有错。
而且就算错了又如何?年龄小,是她最大的阻碍,也是她最大的资本。
听了她这些话,这崔大舅舅脸色这才好了许多:“你定计让陈尚书来拜访你父亲,这很好,但你不可亲自出面去见他。这几日我也会得空去找他。”
灵玉满脸愧疚之色:“竟然要劳烦大舅舅出马,实在是过意不去。”
崔大舅舅看着她的模样,终于是有些回过神来,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很是难看:“你娘都教了你些什么?你就如此待你亲舅父?”
灵玉脸上不知该摆出如何神色,只得慌乱解释:“从前见大舅舅一直比较……韬光养晦,对太子都不太……就,怕对大舅舅不利。”
崔大舅舅脸色稍缓,冷哼一声:“小小年纪心思过重,往后定然内心驳杂,难成大器。你既是修道者,就该懂得顺应天时,做好你自己,不该你管的事少操心。”
之后的一整场宴会,灵玉都沉浸在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就连太子和太子妃她应付得也心不在焉,让太子妃以为她是真的伤心到了。
其实不是,她只是有些难以接受,她居然有这么一位……亲人。
在前世安瑞的记忆里,除了父母,都是亲戚,没有可以被称之为亲人的,小时候就只记得被各种嫌弃,年龄稍微大些,各家男性长辈都出门打工,一年见不了一次面,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实在说不上什么亲人。
而这位大舅舅,也是一年见不了两次面的亲戚,却依旧待她如亲人一样。
她能感觉得到这里面没有什么算计,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爱护。
整场宴会里,众人都十分收敛着,既是因为太子,也是因为灵玉的存在。
她可能让在场的大部分宾客都不那么舒服,这不是他们熟悉的只属于男人们的场合,但灵玉不在乎,太子不在乎,定远侯也不在乎。
离开太子府,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让青兰坐马车先回去,她自己一个人走走。
春光太好,柳叶太绿,行人太过于鲜活,希望太过于灿烂。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逐渐有一阵暖流,流遍她的四肢百骸。
她想笑,又有些想哭。
盼望的总是求而不得,不敢期待的却又不期而至。
她走着走着,不自觉就走到了李家酒肆。
李小娘子很是热情地招呼她进来:“三姑娘来啦!”
酒肆正是忙着的时候,里面客人很多,有不少都听过灵玉的名字,并不避讳地交谈起来。
“是曲阳侯府的三姑娘?那个修道者?”
“看样子是她。”
“听说她力大无穷,一顿能吃十八碗?”
“此话当真?那店家真是赚啊!”
有人只是自己谈论着,也有人拍起马屁来。
“三姑娘!天资卓越,将来定然是下一代天师!”
“是啊,听说天师能守护大雍国祚几百年!”
“听说你爹是曲阳侯?你可别学他……”
灵玉只好笑着向众人拱手,嘴里说着谢众人抬举的话,弄得小小的酒肆里气氛很是热络,惹得街上走着的人都好奇张望,甚至一旁的饼店师傅也手上还粘着面粉就跑过来凑热闹。
对此,灵玉感到哭笑不得,还产生了一些隐忧,这内城知道她身份,甚至认识她的人,着实是不少,这从安全的角度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从不会觉得自己真就不会遭受威胁。
店里刚好空出一张桌子,灵玉一个人坐着,点了几个菜,一个人吃,周围人也不再打搅。
灵玉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开始寻摸起自己在这京城里究竟有多少人认识。
整个京城不好说,但内城里,但凡会出门的,没有不知道曲阳侯府有个修道者三小姐的,毕竟内城里几乎都是达官贵人以及围绕他们生存的人。
至于认识她的,那其实多是如李小娘子一般,听说她喜欢男装上街,又不做过多掩饰,真见着了,打上交道,便能自个儿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