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方平所说,京城百姓们可能会从今天开始才因为命案知道这件事的种种原委,但在这之前,很多官员们就已经知道了。
她尤其会想起那天,兵马司几位指挥们的神情有多怪异,他们说,侯府的脸面被人踩了。
她找到刘沐澄问具体情形,他说,没有那么夸张,是流言放大了一切,张淼又不是傻子,他哪里敢真的怎么样,只是确实没有拿种恭敬,但实话实说,在比较得意的文官哪里,对于已经不得势的勋爵表现得不过分恭敬,已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于是她想,书生在那个场合,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众官员中的一份子了。
也许清高的人会厌恶他这种所谓风流,明事理的人也会不认可他这样的傲慢和为己树敌,但总有人,会觉得他威风,觉得他还没入官场就能拂侯府的面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会继续捧着他。
尽管这是一群蠢人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议论,但也足够形成对侯府不利的舆论。
哪怕灵玉已经很讨厌曲阳侯这个又坏又蠢的父亲,但当她在面对周围这个环境对他的看清时,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愤怒的情绪,对那种羞辱感同身受。
于是她使了那种下三路的手段去整那书生,当有韩振平问起时,她说:
“我父曾于一宴会上遇见那书生张淼,和我说他有大才。我一向佩服有才学的人,想与其结交,才花了银子让寻香阁去讨好他,哪知道那人这么不中用,白瞎了我的银子。”
想到这里,她坐起身来,很想去张淼死的那个客栈查看一番,再去顺天府衙门也看看,确认究竟有没有人想陷害她。
她有把握让自己不被发现。
可,万一呢,万一被人发现,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别人就可以说,肯定是她杀的人,为什么没有她杀人的证据?因为她销毁了证据。
“姑娘醒了,要喝水吗?”屏风外的青兰问候道。
“不用。”
灵玉应答完后,本以为青兰会想说什么,结果等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有出声。
“我以为你想劝我些什么。”她忍不住先开口。
“我可劝不了,姑娘现在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名声。”青兰完全是埋怨的语气。
“怎么不在乎?我可怕别人觉得我好欺负了,不然怎么会对付那书生。”
“那是侯府和侯爷的名声,不是姑娘的名声。”
“如果我现在能自立门户,并且还了这侯府的养育之恩,我愿意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可立女户要年满二十,我且有的等。”灵玉叹气。
“那姑娘为何不直接杀了他?更能显出姑娘不好欺负。”
“要是能杀他,还轮得到我动手?父亲早就自己杀了。”
“不,姑娘杀不一样,姑娘是为父报仇,又才九岁,不会有什么后果。更何况,姑娘是修道者。”青兰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遗憾。
“对,不会砍头,不会坐牢,可能也就是丢官而已……但我是为了什么?你们以为我整日辛辛苦苦地奔波忙碌是为了什么?!”
灵玉一下声音不大,但低沉的语调中满是愤怒。
“为了清名吗?那我学着官员女眷们发善心做施舍不是名声更好?!
“何况……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只有完全不计较和计较到底两种选择?”
灵玉发泄完心中的郁气,语调又软和下来:
“有人说我整人已经是作恶,有人却还觉得我做得不够,又想把更大的恶名安在我头上……我不是对你有气,我理解你的想法,也认可你为我考虑的思路,但我总该做自己的,不是吗?”
青兰过了很久,才道:“我本以为我懂姑娘,可现在看来,还是不懂。”
然而这时,她已经听不见灵玉的回应。
灵玉觉得还是要找可能了解情况的人问。
柳世卿不意外灵玉过来找她,两人又是坐在一处偏僻宅院的屋顶上讨论这件事。
“不是意外,的确有人针对你,有人想让你……受些惩罚。”
“呵!动机都这么清楚,看来你知道是谁。”灵玉的语气有些不善。
柳世卿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不复从前的淡定从容:“不会妨碍你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