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不在于她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言语,而是她虽还不是自己的妻子,但完完全全地站在自己的身旁。
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她在那里,她在陪着自己考。
此刻院里一位主考官,两位副考官,皆庄严肃穆。
验明正身后,他与另外两个结保士子,拿号票给监门官。
入龙门,先是接受官兵搜身检查,随后是众人与主司官员对拜。
他看着一排排简陋的低矮平房,案几宣纸笔墨齐全,坐下便不再想别的,铺好纸,研好磨,静待试卷。
很快,屋外的雨就点点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带着早春的寒意。
大院中开始烧热茶汤,中央的大堂正在焚香。
不久考吏发下考题,他开始专心作答。
虽然雨还再下,但他知道,雨过之后,春天更暖。
灵玉看着窗外的雨,心情很是闲适。
“没想到真到考试了,我们反而是闲下来了。”她感慨两句。
而一旁的方平笑道:“等考完了,那群士子们不知道要疯成什么样子,再等放榜,又要折腾许久。”
“这我倒是听说过,考上的放浪形骸,乃至于惹出事端来,考不上的……尤其那些没了举子身份的,有许多想不开去寻短见的。”
灵玉大概了解过,除开国子监的学生,一般书生考取举人资格的概率很可能比后续考取进士的概率还要低,失去了举人资格,很多人就再没信心去重新考了。
方平本想继续就着他们兵马司之后要忙的事说两句,但一瞬间想到什么,眼珠一转,像是无意间提起的一般:“说起这国子监,今年他们能进去考试的可真不少,大人觉得今年这群监生里有多少能考上的?”
灵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为什么问我?你消息该比我灵。”
方平摇头:“我能听到的,不过也是市井传言,大人可不同,可是有过被翰林院学士授课的经历,对其中的理解必然不是我等局外人能比的。”
“你高看我了,说基础功底我大概还能看出一些,可更往上的,尤其是会试要怎么应,我可完全没了解过。”
灵玉知道方平想问什么,但她确实没那个消息渠道。
估计他应该是知道,她在文华堂里的那些老师,有一个是今年的阅卷官,试探她和对方还有没有联系。
很遗憾,没有。
不是她没试过,等她一从文华堂出来,他们就不收她的节礼了。
那种壁垒比她想象中要深。
“有机会的总就是那些,人多几个少几个也不影响什么,你肯定也明白。”灵玉很随意地说着。
其实国子监里那些确实有希望的,还有那些从各地来的,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籍籍无名之辈。有些你觉得是不世出的天才,有可能只是你消息不够灵通罢了,大概在别的圈子里,人家早就打响名声了。
“对了,还没问问,你下注的是谁?押了多少银子?”
灵玉此时才转头看向方平。
她有时候还是挺感慨,幸亏京城不禁这个,他们不需要出手管,不然他们肯定要忙得受不了。
顾清朗在目送族兄进了贡院之后,就坐上马车回家。
因为今年国子监举额增加的缘故——他爹之前上奏过要增,只是没想到陛下能这般慷慨,超过预期,于是他进国子监读书,在家里就成了一件没什么争议的事。
但他也因此要更加重视入学的考核,若是不能和那群各地选送的士子分在一起,而是被迫和各种官员二代们当同窗,那可就不妙了,若真是那样,他甚至有可能会从国子监退学,环境对人的影响实在是大。
譬如他从前的同窗华十二,一个有些聪明冷傲的侯府千金,但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寻常武官的模样,前些日子更是能干出把得罪侯府的书生送进青楼折磨的事来。
就这件事,他认为书生不无辜,他也不觉得她的行为有什么特别奇怪的,那就是一个经常和普通百姓打交道的普通官吏会使的手段。
违和感只是在于,她是修道者,她才九岁,她还是个姑娘,如果抛开这些,就会显得很是平常。
而他也已经习惯了抛开这些来和她打交道,因为他能感觉到,若是不如此,他们之间很难继续成为朋友。
因为她这件事,以及后来的书生命案,他爹对华十二意见很大,认为他不应该再和她来往,毕竟他们顾家是清流。
对此,他的回应是:他看那些清流也未必有多清,有赖于他们家的家风着实是好,所谓清流浊流,在他们家这里,也都算不得干净,所以又何必分那么清楚,从心便是。
他爹并不认可他的想法,因为清流也是一个圈子,而非一种绝对的理念,但他爹对于他言语中含蓄的吹捧很是受用,也不再过分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