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记得，

那天的压缩饼干，膨胀得不可方物。

在我眼前，

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脉络。

……”

无法读懂。他又往后随意翻开了一页。

“我的太阳死了。

也许没死。

但他被我啃食了。

现在，我要安置我自己，

就在这树根下，

我犹豫了。

因为他不是我的太阳。”

此时风突然大了起来，他们从窗户挤入，吹乱了叶南泉的头发。他举起一只手，把遮住眼睛的头发划走。

而书却开始哗哗地翻着，被风吹动。

他没有管，按住了风最终驻足的页数。

“神，请让我歌唱，请让我微笑，

请让我自由。

请让他醒来。

请让我忘却。

我愿意代表人类，放弃所有的文明。

所有的虚假，将不复存在。

请让我的太阳醒来。”

这是最后一页。他把书合起来。

真是荒谬，让人不知西东。

半晌，才抬起头来。

厨房此时已经升腾起热汽，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东西。

叶南泉把书放下，起身前往厨房。

林清淮背过身站在锅前，旁边放置着速冻水饺的包装盒。还有放着剁细的香菜和葱花的砧板。他用双手杵着灶台，显得身材笔直，衣服林立于肌肉之上。

“你在煮什么？”

“饺子。”

话题结束了。一问一答，比风掠过的速度还快。

锅里沸腾的气泡，不知为何，更欢快了，顶起一个个饺子，饺子浮上水面。

“什么馅儿？”叶南泉又问。其实他早就看见包装上写着的“猪肉白菜”几个大字。

“猪肉白菜。”

“我……”叶南泉想说“我不吃葱。”但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想试试，他想看看那可能性。他想起来梦中那碗没有放葱花的面。

林清淮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看声音的发源者。

“没事没事。”叶南泉故作镇定，他将眼神放松几许，散开瞳孔，以回应转头者的好奇。

“你吃辣吗？”林清淮一个一个将饺子捞到碗里，连同汤汁。

叶南泉好像已经窥见了答案。“不吃。我喜欢吃原汤。”

紧接着又看到一双虎口带痣的手，捏起砧板上的葱花和香菜，撒到了最上面。

“你的好了，你先去吃吧。”

林清淮和梦中梦里梦到的人不是一个人。他得出结论。

停顿了几秒，他走上前，端走了饺子。

那是一碗撒着葱的汤饺。他不吃葱。

白雾旋转而上，越过鼻子，越过眼睛，越过头顶。好像钻入了插座孔中，又从地面上穿过自己的胶底拖鞋，浑浊了大脑。这很荒谬。但他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他没有拌，用筷子搓起一点葱花，送到了嘴里。无论是出生的绿草还是初升的太阳，都扭曲了起来。

他还是很讨厌这个味道，哪怕只有一丁点儿，都会侵占他的口腔，侵占他的鼻孔。让他的舌头停止工作。

他看看了一眼厨房，快速抽了一张纸，用筷子将葱全部衔至纸张上，又包起来，丢入垃圾桶中。

刚好碰到林清淮出来，出来的人看到了。

“你不吃葱吗？”那眼神仍是随意，随意得不加修饰。

听到这句话，叶南泉终于释怀，全身淤阻的气，从口中涌出——林清淮和梦中梦的人没有关系。他想。但不排除因为一些什么让他忘了一切。

“我不吃葱。”他没有回头，也许是出于人类本能的虚心与隐瞒，他不断用筷子夹起水饺，然后饺子在还未出汤时不停地滑落。

可能是一段时间的菜都如此地符合他的胃口，让这个不吃葱的人高兴得忘了怀，让他以为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没有理由地了解他，相信他，可以不知道对方过去的所有经历，他们是可以懂得对方的。

“那我下次不放葱。”

“嗯。”

叶南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吃葱。他记得他以前是吃的，但是突然某一天，就对葱的味道格外排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这样类似的记忆。

挑出葱来，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敏感，他仍觉得饺子里的葱味盖过了白菜味。刚刚停留的一点点时间，便足够让汤汁沾染葱的气味。

兴许是林清淮通过语气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对方快速走过来，说道，“我重新给你煮一碗。”

叶南泉没有说话，任由来人将面前的碗直接端走。对方的行为与问话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在耍脾气的错觉。

锅很快又发出咕嘟咕嘟地响声。他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要干什么。

也许在等着今日的第一个客人，也许在等着老顾客发消息给他反馈，也许在等着脑内灵感的出现，也许突然想到了一个生者在等待一场死者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