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办完了，叶南泉只需要走个过场，其他事他不必担心，也不想担心。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店内。

林清淮仍在看着那本书，一切仿佛还是昨日模样。

“昨晚有一个顾客过来，我告诉他老板不在，他便说今日过来。”

“好。”他答应下来。

又听对方说，“我这久有点事，过几天我回来。”

“好。”他只能答应下来。

刚说完，风铃就响了起来。

是一个大叔。模样大概四十多岁，戴着墨镜，蓄短胡子，哼着歌进来。

“嗨!”

叶南泉没有识出他所哼的歌，倒是觉得那首歌轻快欢乐。

大叔提起一跟手指，指向屋内，笑容自然，“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

叶南泉觉得店里并没有好逛的，放任大叔随意走去。

一楼从门走来是客厅，客厅旁有一间杂物间陷入墙内；继续向内走，两边靠墙处放了展示柜，摆放自己闲时做的木器，木雕，以及各种小物件，有用的，没用的；一张檀木桌凸出放置于一面展示柜后；然后顶头是厨房。

二楼是卧室和制作间。

其实一楼后面还有一片草皮，只是叶南泉不知道可以用来干什么，便摆放那些大木头，树干，机器。

不过已经找到了合作的木制坊，可以帮忙制作大物件，所以不需要叶南泉去动工那些机器。

于是便空了下来。

叶南泉开始烧茶。

大叔看完走了回来，“可以雕人吗？”

“可以，你把照片给我看看。”

“我没有他的照片。”大叔摆了摆手，憨厚地笑着。

其他物件可以听描述，可是人呢？人不能只听描述，人是活物。人的气质最难雕刻。皮肤纹理，骨骼走向，柔软程度，若是没有见过，了解过，感受过，又怎能客观的将人表现出来？

就算是要雕一朵花，他也得亲自去感受花叶的纹理，凹凸，厚薄，温度。

大叔像是看出了叶南泉的难处，赶忙说，“没事的，是我的问题，我竟然都没有他的一张照片。”

“不然您先说说他的模样？”叶南泉看到大叔爽朗的笑容落了幕，发现自己刚刚又陷入发呆之中，赶忙挽回。

“嗨呀，他……哦对，他的眼睛和他的很像。”大叔指了指林清淮。

“鼻子的话，高高胖胖的。嘴巴大大的。”

“哈，不好描述，我给你用纸画吧!”

林清淮起身去找了一张A4纸，还有一支笔过来。

大叔拿起笔，寥寥几笔变速写出一个大致轮廓出来。

叶南泉从里面看出来一个同样留着胡须，看起来是一个很沉稳的大叔。

但同样无法再具体感受到什么。

“你方便说说你和他的故事吗？”叶南泉问。

“我和他的故事？

大叔又笑了。可是此时年龄将他包裹住，皱纹从眼角开始延伸，一条鱼从太阳穴跳出来，嬉笑着钻到头发丝里去，又游出来，蹿到大叔的眼睛中去。

“我想想……

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有些奇幻。”

不等叶南泉回答，大叔便开始讲：“我以前是个厨师。

我做的菜很好吃，所以遇见了他。他是一个活着就是为了搜寻各种美食的存在。

可能也因为这个，他找上了我。

有一天半夜，他狼狈地敲响了店门，他对我说，别人的饭太难吃，他现在只吃的下我做的了。

我觉得好神奇。”

大叔停下，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叶南泉。

叶南泉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震住了，不禁扬起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后来呢？”

“后来他就在我那儿附近租了个房子，在那儿找了工作，专门为了吃我做的饭。

他可真是个神人。”

大叔突然笑起来，叶南泉也被这笑声感染，跟着笑起来。

“后来呢？”

“啊，我想想，我刚刚讲到哪了？……噢，没有后来了，后来他离开了。”

“离开？为什么会离开？”

林清淮此时起身，给叶南泉一个出去的眼神示意，然后出了店门。

“毕竟二三十年了，我的手艺早变了啊。”

“所以，二三十年，他只是来你那儿吃饭？”

“对，每顿都来我店里吃。所以我才说奇幻。”

“那现在呢？”

“你看我现在像厨师吗？”

大叔把他的墨镜取下，任叶南泉打量。

“不像。”叶南泉得出结论。大叔看起来更像一个酒吧驻场歌手，或者民宿老板，又或是渔夫？

“对，他走了，我觉得做菜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我踏上了寻找他的旅程。”

叶南泉听到这样的话，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是“听起来不错”呢还是“那你找到他了没”这样的废话。

思量半天，重复了最后两个字，“旅程？”

“对嘛，边找边玩。而且我总有忘了他的样子的一天，所以我想请你雕刻一下，到时候我才能想起来这个旅途的目的。”

“他叫什么名字？或许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我还是没有精准地将他刻出来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