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就像是我的神明一样。”
叶南泉不知道为何,左侧心房开始隐隐作痛,甚至开始喘不上气来,他很难受。一万个彩色泡泡拥挤着走向他,他只能一个一个将它们点破,他无法推开。
脑内像潮涌一般,许多波浪奔跑着将记忆推向至高点,在他觉得即将要想起什么时,又哗地一下落到最低点摊开来。连现在的记忆,都要忘却。
他故意压制了难受的感觉,继续等待着夏青庭的回答。可是对方不再说出点什么,只是继续温柔地看着他。
他忍不住了,朝那温柔叫喊道:“所以呢?所以你就要催我那么多次让我快点找到自己的'茴'?然后好逃脱责任去找你的那个他?所以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叶南泉很难受,他此刻无法正视这份温柔,他无法正视自己的无知。说完后,他再也不敢看向夏青庭的温柔,只希望这强烈的风可以将自己全部撕碎,连皮毛也不要剩。
可是……
“没事的,安静下来,没事的,已经结束了……”
一双手,熟悉的手,再次握紧了自己的手。叶南泉奢求这样的感觉,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再次看到了那颗虎口上的痣。
那颗痣,并没有与黑暗相容,他在黑暗的环境下看得很清楚。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安慰什么,但一下子,他确实安静下来了,感觉身体暖暖的。
“对不起。”叶南泉主动抬起头,刚好对上了夏青庭的眼睛。
“都结束了。”
风也结束了,周围所有也都安静下来。
头顶的路灯,间断地发出电流的滋滋声,叶南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差点以为电流是从自己的心底传来的。
原来学校在半夜是这样的。
心跳声越来越大,叶南泉想掩盖下来,不让夏青庭听到,他站了起来,故意推开了对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走廊。
“我要是没醒来,我们今晚要等多久才能天亮呢?”
“除非你再睡去吧。”
说的及时,哈欠来的也及时,“哈——那我再回去睡会儿。”他又重新打开了音乐教室的门,随意选了一个座位,逃避一切,沉沉睡去。
他看见了凶手的脸,他看见自己在地上坐着。
凶手在和那个人搏斗,那个无法存储进自己记忆的人。虽然自己记不得那人的长相,但叶南泉知道是他。
那是什么?在那人的指间闪闪发光——一枚戒指。是他,在雪地里死去的,在怀里自己抱着的,痛苦欲绝的自己。
动啊!为什么不动?!为什么自己动不了?!为什么只会坐着不站起来去救那个人?!为什么不肯睁开眼睛?!
他只能听着,作为第三视角,听见地板上的“咚咚”声,感受着脚步的交错杂乱,听到凶手熟悉的呐喊。
凶手踢了那个人一脚,那个人无法站稳,刚好抵到了留声机的开关。又或是凶手的预判。
熟悉的音乐,上一次听到的一模一样的音乐,不,声量还要更大,响了起来。跳芭蕾的小人在光盘上飞速转动。
没有遁入梦境时所说的天亮,只有墙角的风扇在吹着不断飘扬的小彩旗,旗子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屋顶。
白墙接近屋顶三分之一处,挂了一圈节日用的彩灯,各色影射于白墙之上。渲染了整个屋内的氛围。
不知叶南泉看了多久,斗争停止了。他看到凶手向着还在昏睡的自己走来,浑浊的温热气息混着一股泥土的气味,墙皮的粉腻黏在舌头上。
“你和我一样了。
现在,你和我一样了。
你知道为什么他死了吗?
因为我和你一模一样啊。”
唱盘像是卡了一样,内部发出剧烈的轰轰声,伴随着摩擦,“吱——”——一切都乱套了——“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整——”“网传凶手已被捉拿归案——”“一切的恶劣行为——”“重点培育——”“新一代青少年——”“人们纷纷表示——”……何处的电视……何处的手机在响……哪里的卡顿——叶南泉好像看到屋子里所有的物品都长了嘴,吱吱地开始怪叫。
唯独那个躺倒死去的人,甚至没有流出一点血,但是他死了。叶南泉看到那个人的嘴开始像蜡一般融化,身体开始燃烧,一只只蝴蝶痛苦地从身体里钻出来。
为什么自己不醒过来?
他看着凶手的嘴唇贴进自己的脸,又开始用鼻子用力嗅着,从鼻孔嗅到嘴角,从嘴角嗅到耳朵,然后闭着眼睛憋着气,开始缓缓后退。
又突然睁大了眼睛,眼球要从眶中拉出一堆神经和血管来,惊慌失措:“气味,气味不一样!你身上!还保留着他的气味!”
猛地一下,凶手爬去了后面的尸体,没有刻意去闻,便大喊:“是他的!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叶南泉不知道能怎样做,他只能看着,漠视着一切,看着凶手一个人上蹿下跳,不断转圈,狠狠抓挠木地板。他不知道他可以做什么改变面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