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窗外悬悬的挂着两只灯笼，一阵风吹来，两只灯笼摇晃起来，像是两只鸟儿急着向窗内挤来。

摩辞罗吹熄了屋内的蜡烛，声音轻轻柔柔：“别急，马上你们就可以出来了。”

她倚在窗旁，灯笼红色的光投在她的脸上，两只灯笼像是被安抚住了，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乖孩子。”摩辞罗闭上眼睛，手中结了个印：“去帮我看看那巧姐儿现在又在捣鼓什么个劳什子。”

两条细长的影子从灯笼里跃出来，在摩辞罗脸上停留了片刻便恋恋不舍的进入了黑暗中。

两刻钟后，摩辞罗睁开眼睛，噗嗤笑出声来。

今天便是初四了，过年的灯笼喜联福贴这些东西也慢慢的收了起来，小丫头们个个费力地在后院洗涤各房内的纱帘，身材强健的龟公则在厅里悬挂新的纱帘。

覆春楼盛名在外，其中是绝对少不了这些朦朦胧胧的纱帘的，到了夏天，姑娘们一个个穿着清凉，从纱帘之中一个个穿梭而过，露出一截雪样肌肤，客人若是喜欢，直接就能抓住雪臂，将人拥入怀里。

若是抓到的不是自个儿喜欢的，就给点赏银，让姑娘起身，姑娘得了银子也不恼，笑嘻嘻地起身，没准还要揩俊俏的客人一把油。

罗妈妈看着这些新挂好的薄纱，想起年年夏天覆春楼的盛况，心里便有些难舍难分。

一边是心爱的情郎，一边是委以寄身三十年载的覆春楼，罗妈妈唉声叹气，她的行李早已收拾妥当，而莫郎那边也连声催促，她若是要走，今日就能启程的。

但是实在是舍不得，楼里这些让人放不下心的姑娘们，调皮捣蛋的琪风，好几个客人点了她都差点报了官；心软多情的莲姐儿，不知道还要被那个穷书生骗走多少钱；还有巧姐儿.......

巧姐儿小时自己爱作，明明差不多的年纪，人家邵青鬼精鬼精的，知道早破了身子对自己不好，众人用黄金来求，也不松口。巧姐儿可好，眼巴巴地把自己送上去，还吃力不讨好，这一遭坏了身子，人反而老实起来，也不花鬼心思在客人上了，就一直跟着罗妈妈学管人的手段。

罗妈妈懂她的心，也心疼她，本来样貌便算不上出众，偏偏身子又坏了，日后在覆春楼里如何立足？现在倒也不错，罗妈妈一走，便能给她腾个位置出来。罗妈妈叹息一声，既叹她自己，也叹这些姑娘们。

“罗妈妈。”稍微有些陌生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罗妈妈用手帕揩了揩眼旁的眼泪珠子，这才转过身来，一看是那个新入楼的姑娘，依稀记得她的名字，刚要出口时却又卡了壳：“罗......”

“妈妈，我名摩辞罗。”

罗妈妈觉着这名字不大好：“摩辞罗，这名字太过拗口，也不如莲巧婷等字雅致，你不如再取个花名，这名字自个儿留着，以后充当念想。”

摩辞罗问她：“罗妈妈，你本名叫什么呢？”

罗妈妈愣住了，她摇摇头：“我记不住了。”

“名字里是存有过往的记忆和感情的，也是要经常用才不会忘的，如果名字丢了，那也跟人丢了一样。”

摩辞罗声音变低，像是情绪有些低落：“我是不会改名字的，我知道我就是摩辞罗。不是别人，别人也成不了我。”

罗妈妈打了个激灵，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浑浑噩噩地回了她自己的卧房，从那只金楠木制又有玉雕的箱子里取出压在最底下的信封。信封虽然保存的十分之好，也无可必免的泛了黄，纸质也脆了。

罗妈妈抖着手将信封打开。

卿君

见字如面

今日我才得知你家中经此噩耗，心中悲痛不已

............

罗妈妈以为自己已经全然忘却的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了那个双八花样的少女身体里。

“大姑娘，你仔细自己的身子！二姑娘！你姐姐是有孕之人，你怎可这样与她疯玩！”婆子在她们两身后追着，见她们两不听又骂道：“怪不得这样撒泼没个性子！原来是自小就没人教养哩！”

罗卿君性子软又被人骂的多了，她不甚在意这婆子的话，她姐姐却面中怒火焚烧：“你个死婆子，我平日里懒得修理你，你今日还真把自己当主人家了是不是？我们姐妹二人虽然年幼失父，可也不是你能骂的起的小丫头！”

罗卿君头次见她姐姐的威风，嘴巴半点合不上，待姐姐处置了那婆子，姐姐又来抱她，还哭。

“是姐姐不好，姐姐让你一个人待在这受苦了。”

罗卿君小心翼翼地趴在姐姐的肚子上，不敢往下压一份力，“没事的，姐姐，不必为她们恼怒，只要姐姐能生下王爷的孩子，王爷就会为我们家平冤的。到时候我们都会好的。”

“你个傻丫头，别人不管说什么你都信，你怕是哪天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