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如秋把通票塞进胸襟,转身跃起几步出了隐乌道,脚下生风,瞬息之间便已在数十丈之外。
穿山越谷的风迎头扑面吹过来,让烈如秋冷静了几分:自己这是怎么了?巴巴地找了那少年十多些天,好容易遇上了,问了一堆问题一个都没有回答,被人家几句话就打发了,莫名其妙地去送什么通票,居然还乐在其中?这剧情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他缓下脚步,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还不知道那少年姓甚名谁,千意庄主肯定会问通票的来龙去脉,我若是答不上,他指不定以为我是用了什么手段。不行,我得回去先问问清楚再说……”
“我姓沐,名天落,天地的天,落叶的落。”
脑海之中突然飘出鬼魅一般的声音,烈如秋大惊,在心里埋怨道:“你是还魂的鬼吗?冷不丁的来上这么一句,我还以为自己是被恶魂附体了!”
“你不必害怕,见到通票,千意自会明了。你可安心前往。”
“切!我有什么好怕的?”烈如秋最受不激,重新迈开腿脚去往憩霞庄,心底暗暗揣摩:莫非他是镇南商贾穆家的公子?听说穆家的辛料生意做得很大,一家人为人处事却十分谦和。但是身为江湖行走之辈,得罪某些道上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前行了百余丈,他忽而生出一丝好奇,尝试着在心里唤了一声:“穆公子?”
“何事?”
烈如秋奇了,“诶?这么远的距离,你竟然还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不得不说让我有点惊讶。我有些不明白,你是随时都待在我脑袋里面,还是听到我呼唤才进来的?会有距离的限制吧?距离多远你就听不到了?我看你并没有修为,这样的事情你是如何办到的?哎!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沐天落总算可以插上话,反问:“难道你不介意吗?”
烈如秋一边急行,一边笑了笑:“介意什么?有必要介意吗?我倒觉得非常省事呐,只需我心中想一遍,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这方法你能教教我么?也好让我少费些心力。你可不知道有些人啊,偏喜欢口不对心,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总要人猜来猜去的,多麻烦……你现在还能听到我在说什么吗?对了,我将通票交给庄主的时候,能提你的名字吗?”
“可以。”
“哪一个可以啊?是可以听到我说话,还是可以提你名字?不对不对,显然你依然能够听到。那我可以跟庄主说你在什么地方吗?还有那个……你介意别人知道你受伤的事吗?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是怎么受的伤。”
“只因不小心。”
“不小心?你别忽悠我了。你身上的寒息非同寻常,若不是在隐乌道里面驱寒,用不了一两个时辰就会气息凝结,心脉停滞,断绝生机。能造成这种程度伤害的人,绝非泛泛之辈。你能告诉是谁伤了你吗?世间的能将寒阵修得如此威力的临霄修者寥若晨星,你总不至于得罪了逍遥仙修吧?而且,世间已无逍遥仙修。当然,除了岚先生。但是,他从未离开过悬镜崖,也不问世间事。”
烈如秋叨叨一通,没有得到回应,却丝毫不影响他自说自话:“不过,岚先生的那个徒弟倒是挺厉害的,只可惜尚未与之谋面,他便得罪了圣都,殒命于暮宗山。这个人如若尚在人世,可以算是最令我折服的人了。”
听到此话,沐天落不免有些意外,于是问道:“你怎知他是得罪了圣都?他不是暗通妖族吗?”
“我去!你又来吓唬我!你半天没有吭声,我还以为你已经听不到了。我离开隐乌道已经有千余丈,你这究竟是打哪里学来的本事?我警告你,下次不准再像这样突然冒出来!”烈如秋报怨了几句,立马又回到了话题:“哦对了,你说他暗通妖族?我这么跟你说吧,天石圣物的所有者只要不是神域的天君,不管是谁拿在手中,都有可能被称作是暗通妖族。”
大半年来,烈如秋已将暮宗山的事推算无数遍,可惜没有倾诉之人,今日终于遇上一个听众,他也不管对方是否乐意,只顾一吐为快:“你想啊,圣物本是黑白一对,被魔君占为己有,世人视之为不祥魔物。后来天君将这对魔物收缴之后,才有三族一统,安宁天下。前些年,听说蛰伏在穷山恶水的新妖王去到神域盗走了白色的那一枚,虽然被传奇大师夺回,却没有送回神域,最终仍是失落于世,直至去年年末。”
“在这世间,试问还有谁是毫无顾忌地一心要夺回圣物卷土重来?显然就是妖族嘛。天君在神域隐匿十多年,不问世间事。去年年末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失踪的天石,他既不是神域天族的子民,更不愿听从人族圣帝之令交出圣物,所以他不是妖族也是妖族,说他暗通妖族都是给岚先生面子。”
“好死不死的,他还夺走了三大神器。圣帝若是放任他,天理都难容,这种什么暗通妖族之类的罪名,那还不是信手拈来么。不过说回来,你说他怎么就将神器夺去了呢?所谓神器,法器与战魂互为一体,战魂皆是桀骜难驯,由天君亲自封赐,在人族传承已逾百年。据称,若非降服战魂,根本就得不到神器。不得不承认,岚先生轻易不收徒,一收就是一个妖孽。”
烈如秋又是好一番感慨。末了,他敛尽心绪扫了一眼四周,热情地介绍道:“说话间憩霞镇就到了,沿着这条路再走数十丈,右边转过去,就是憩霞镇上最热闹的鎏金畅,有些名望的商铺酒楼皆在此条街上。天族的钱庄就在鎏金畅风水景致最好的地方。喂!穆公子,你还听不听得到?诶?他没有回应了,应该是听不到了吧。不过,能逾千丈之距亦是足够惊人了。”
离开隐乌道不过是百余息的时间,烈如秋已经站在憩霞庄的正门前。他可不管会不会扰了他人的清梦,直接拍响大门。
很快侧门开了条缝,千和睡眼惺忪地撑着门边,颇为不悦地嘟囔:“本庄尚未启业,客官辰时再来罢。”
烈如秋笑着拍了拍千和的肩头:“我有要紧事。”
千和无奈地说道:“秋公子,你哪次不是要紧事?这次又是什么?”
“我找你们庄主。他在不在庄里?他应该早就起床了吧?上次他打赌输给我,还欠着我一席酒呢。”
“呵!你这么早来,就是为了那一席酒吗?酒楼还没开门呢!”
“当然不是。他人呢?”
“父亲去宁漠郡都了,过两日才回。”
“他去那里干嘛?哦对了,千和,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烈如秋正准备将通票取出,脑海里
突然听到仿佛散着鬼气的声音:“不用拿给他看。”
烈如秋再次被震惊到,脱口大声问道:“为什么?”
千和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声质问弄得摸不着头脑,喃喃问道:“秋公子,你在说什么是为什么?”
烈如秋一边在心里骂道:“妈的,姓穆的!你是鬼吗?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你吓死。下次你能不能事先给个暗示再说话?”一边对千和说道:“我是在问我自己,为什么要给你看?显然是只能给庄主看的。”
幸好千和知道烈如秋说话的一贯风格,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好奇地问道:“秋公子,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不行!你先给我讲讲,近来有没有什么有趣的、隐秘的事情,我再考虑一下是否告诉你。”
“上次我将暮宗山的事说给你听,还不够吗?关于神器失踪,圣都及各个郡王皆是讳莫高深,悬镜崖亦是毫无动静。你以为世人都如你一般知道这许多的内情?”
“别扯了!你说的那些‘内情’随便在哪个茶馆里都能听到。庄主肯定瞒着你小子呢!你也忒不中用了,跟自己父亲套点真材实料出来就那么难吗?庄主去郡都干嘛了?我难得有正经事情找他,他却不在。”
千和撇着嘴,“每三个月,各镇分庄的庄主必须去郡都总庄一次,不过三五日便回。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啊?”
烈如秋灵机一动,不如借机向千和打听一下穆家的事,于是笑道:“算了。你陪我去吃早饭吧,我请你吃牛肉拌面。”
烈如秋一边拉着千和出了憩霞庄,一边在心里说道:“穆公子,你若是不着急,就等过两日千意回来再给他吧。为什么这张通票只能拿给庄主看?到底有什么玄机?还有,为什么相距已逾十里,你还能听到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