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如秋大惊，急忙以炙焰护住自己，飞速移动脚步，躲避不断飞至的刀意，奈何乱石中飞刀的数量何止百十，道道刀意如同骤雨打叶，凭空划出尖锐的呼啸声。

烈如秋于乱石刀阵中疲于闪躲，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对策来。人总有疲惫懈怠的时候，然而附在飞石上的气息却无止无尽，再加上历经两百年时光的风雨吹打，在天地灵气的洗涤下，刀意更增添几分灵气。源源不绝的刀意孜孜不倦地攻击闯阵之人，不见丝毫松迨。

沐天落静静地站在石阶下的平台上，感知着石阵中的形势，眼见大半个时辰流逝，烈如秋困在刀海的汪洋中束手无策，举步维艰。

沐天落散开灵识探入刀海，细细观察乱石道上的各式飞石，忽而问道：“烈如秋，你瞧这些飞石的颜色可有不同？”

“啊？”烈如秋在忙乱中抽空扫了一眼，在心中回道：“除了那几块赤色的石头组了几个字，其余的皆为灰白之色。”

“组的什么字？”

“问君何刀。”

沐天落暗自琢磨一番，说道：“你以炙焰护体，不必闪避刀意，径直朝着崖顶的方向前行。”

“你叫我不避？这么些飞石，刀意跟长了眼睛一样，全都往我身上招呼，剁成肉糜都绰绰有余。”

“你若是自顾闪避，陷在刀阵内跟它周旋，恐怕此生都登不了顶。”

烈如秋听了沐天落的话，自知在此处空耗了大半个时辰却毫无进展，便心中一横，望了一眼崖顶的方向，聚集炽息幻化成赤光火龙在身侧盘旋，腾身于乱石间跃起，拔腿飞速朝着目标前行。

一经阵中人提起速度，刀海更是掀起惊涛骇浪，刀意愈发密集，好似海啸一般由四面八方席卷而至，刀中杀意亦变得更加决绝。

这时，沐天落又言：“刀意如海，炙焰为龙，蛟龙在海浪中本应游刃有余，断无害怕退却之理。”

烈如秋闻言，心中更为坚定，星辉闪耀之处，火龙在刀尖浪头穿行，烈焰卷向飞扑而来的锋刃，纵然刀意千千万万，他也再没有半分躲闪。

不过数息，火龙便冲过了刀海。尽管被刀意所伤，周身留下无数血口，烈如秋仍是稳稳地站在了第二道乱石道的前方。

这般一往无前的气势，怎不教人升起一股豪情，畅快！

不远处的霜断与雨怒不由对视一眼，悄然说道：“还是第一次见到似他这种不要性命地方式穿过飞刀阵，果然是神域的人，依仗圣光护体便嚣张得过分。”

雨怒却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并非圣光之故。师祖的‘问君何刀’，便是他这种舍我其谁的豪意霸气。”

霜断不以为然地斥道：“难道不是无愧天地的君子之气吗？”

雨怒笑道：“这个话题，我们师兄弟几个人已经争了许多年，到现在也没个结果，说不定再换个人来，又是不一样的领悟。”

烈如秋缓了缓心神，稍稍平复气息，低头看见身上刀伤无数，未及气血溢出，已有缕缕圣光萦绕，伤口飞快愈合。他心头一暖，转回身看向来路，因石阶相隔并未看到沐天落，于是在心里唤道：“天落，你不与我一同去往飞刀门吗？还有，这圣光……”

“那晚断念斧把你伤了，我用圣光给你疗伤之后便留在你的脉丹内。你走过石刀石阵，直接去到飞刀门的祭刀堂，将月影掌门的画像看清楚即可，我且在这里等你。”

烈如秋这才明白来此的用意：原来走了——应该是飞了数千里的路途，途中还几番遇险才来到点砺山，就是为了看一眼月影的画像。他忍不住抱怨道：“以你天君之尊，令飞刀门的弟子将画像送到栖夕阁，难道他们还敢违令？”

“月影掌门是长辈，强令飞刀弟子移动画像是为不敬。再则，这石刀阵是你必须要走一遭的。”

“为什么？要是一个掌门一个阵，飞刀门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有多少个掌门？”

“你很幸运，玉弦族人都很长寿。自问刀创立飞刀门至月影仅有三位掌门。下一个，便是司言掌门的刀阵了。”

烈如秋看向数级石阶之上的乱石小道，心中暗想：却不知司言先生留下的又是怎样的刀阵。他跃上石阶，只见无数笔直的刀意由天地之间划过，银色的锋刃中混着数十道赤色的刀意。

烈如秋一面闪过密密的刀意，一面将那些赤色的勾划拼凑组合，暗想道：“其他的刀意直来直去，这数十道赤刃却是飘逸出尘，点到为止，不知组合起来是什么字？”

纷飞的刀意似乎并不打算给破阵者思考的时间，一刀快过一刀，没有华丽与曲折，刀意笔直，直指阵中人的心脉。大抵这就是快刀阵，令人无暇他顾。

幸而烈如秋是烈焰庄众弟子当中移动速度最快的那一个，避开这些让人应接不暇的刀意还算自如，只是在飞快的移动过程中早已失去了正确的方向。

沐天落的灵识在烈如秋的心海中捕捉到那数十道飘逸的刀意，暗暗组合，不一会儿，他告诉烈如秋：“那是‘司心莫言’四个字。”

“哦？那又是何意呢？”烈如秋一面在刀意中飞跃，一面反复揣测。不知不觉中，渐渐有点跟不上刀意的速度，越来越多的刀气落在身上，伤口中气血四下散溢，倦怠的感觉无法抗拒，双腿有些虚软，而刀意却似乎愈来愈快。

这时，沐天落冷不丁地问道：“你在刀阵中，是为了跟刀意比速度吗？”

“嗯？”烈如秋忽然听到为一问，怔了一怔，“我在跟刀意比速度？我干嘛要跟它比速度？”

“那你还不赶紧地找准方向破阵，否则刀伤只会更多，直到耗尽心力。”

对呀！烈如秋在快如闪电的刀意逼迫下，在原地徘徊了将近一炷香时间，满眼都是刀光，早就忘了究竟为何要进入这刀阵之中，更不用说方向在哪里。

司心？莫言？

是不是需要遵从内心，无须多言胜负与高低？

烈如秋不由发出小小感慨：玉弦族到底是神域的人，都是一样的喜好附庸风雅，总爱弄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暗喻禅机。

此刻漫天遍地全是刀意，如何再找回正确的方向？

正在踌躇之时，忽然听到一声清悠的笛声传来，烈如秋如同在一片黑暗中抓住一丝光明，立即闭上双眼，催使火龙朝着笛声相反的方向突围，哪怕前方刀意成倍的凶猛密集。

烈如秋偏要朝着刀意最强处冲去，笔笔刀意斩向火龙，落在的炙焰当中，却再也未能改变火龙前行的方向。十数息之后，满天的刀意骤然而止，烈如秋已然将快刀阵留在身后，站在第三个刀阵前。

此时，烈如秋全身上下无数刀口，饶圣光浩密，殷红的血迹令人心悸。他深深地大喘几息，心中后怕：幸好没有继续拖延，似那越来越快的阵势，就跟登上凌迟的刑场一般。

烈如秋一面调理气息，一面看向四周。石阶一侧的乱石中，有两柄双刃石剑交叉而立，石上刻纹与自己的那枚玉坠上的剑纹颇为相似。

他拿起玉坠仔细对比，与石剑还是有些区别。

烈如秋见石剑刃锋雕刻有字，便走近细看，只见两个剑身分别以古篆刻着“清虚冰镜”与“望舒银钩”，字迹清逸出尘，自带仙意。

此处的石剑并非圣都遗失的雌雄双剑。世人称月影为御剑大师，他的法器正是其中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