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暮色已深,月影见烈如秋眼中的悲情未散,再添一抹落寞,便拍了拍他的肩头,“小秋,你要是想游历世间,我带你去便是。你不是说过要与我好好聊上几天几夜吗?你我二人总不能像这样一直站在寒风里吧?走,先到崖上再说。”
飞刀门师徒重逢,自是一番唏嘘。不多时,风寻张罗出一桌丰盛的酒菜,领着霜断雨怒以及影刃影魅两兄妹,五人举起酒盏齐跪于地,正是悲喜尽在一杯酒中。
席间,眼见身旁的师徒们交谈甚欢,烈如秋却是心绪难宁,默默地端着茶盏落寞地发着呆。
影魅早就看出这位烈公子不太对劲了,于是扯了个话头低声问道:“烈公子,为什么天君没有一同来淬刃崖作客呢?他不是已经离开圣都了吗?”
“圣都?”烈如秋莫名其妙地说道:“他什么时候去圣都了?”
影魅见烈如秋一脸茫然,便将前两日圣都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讲了一遍,而后说道:“坊间传闻,那日泠曙山再现天崩地裂应该是因为齐自诺等人围杀天君引起的,却不想第二天一大早天君就到了圣都,重启璟暄殿,直教帝宫上下俯首称臣……”
“什么?!”烈如秋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般,“这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引发山崩是在申时,我与他被困在泠曙山岂止一两日,他怎么可能在第二日一早就到了圣都?”
霜断在一旁反驳道:“当天晚间,他便派了一个竹渊庄园的伙计带着飞刀令召我前去相见,根本没有被困一说。”
“飞刀令?”月影越发诧异,“你说他用飞刀令召见你?”
“回禀先生,正是如此。”霜断肯定地点点头,“天君召我前往竹渊庄园,令我连夜去往黛渊郡都传告天诏,收编言靖哲弃在阆丘荒漠的一万玄铠军。而且他还告诉我,说先生过几日便会回到淬刃崖。也正因如此,我传令处置了玄铠军以后,第一时间就返回淬刃崖等候先生归来。”
烈如秋满面不可思议地看向月影,忽而问道:“我究竟昏迷了多久?此刻是何年何月?”
风寻在一旁答道:“桂月二十六日,距离泠曙山山崩已有五日。”
烈如秋仔细想了一想,又摇摇头,“先不管我昏迷了多久,他是如何能够做到一边与我困在泠曙山,一边在竹渊庄园召见霜断公子,甚至还能去到圣都面见群臣?”
众人相视无言,齐齐看向他们的主心骨,月影只是垂眸沉思。
这时,烈如秋又想到一事,问道:“天君在圣都处置了司马子义,上官家主,还有几个重臣,那司马子仁呢?天君将这人如何处置的?”
霜断回道:“没有处置。”
“啥?”烈如秋心中生寒,“什么意思?”
霜断言道:“司马子仁仍是圣帝,身份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受到任何责罚。而且天君对他……看起来挺信任的。”
“什么?!”烈如秋怒了,“那小子明明知道司马子仁是个小人,是通过血月祭祀还魂的死人,是害死我父母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居然让他苟活于世?!他只需一句话就能让司马子仁死无葬身之地,为什么要留着这种人?”
眼见月影的神色变得愈加凝重,烈如秋不得不稍稍收敛了几分,只能在心里面暗骂却也无法解气。
众人沉默了半晌,霜断开口言道:“昨日我得到消息,天君已经到了北冥暗影森林,并且发布战书,说是与五大妖族对战……”
“什么?”烈如秋一惊,“你说那家伙跑到北冥去了?他要干嘛?”
霜断答道:“诏书上说的是,妖族战败则北冥归顺神域,天君战败则神域承认北冥的地位,允许他们自治。”
烈如秋问道:“那神域是谁出战呢?御心族悟先生和他的九公子吗?”
霜断说道:“据闻,神域只有天君一人应战,而北冥的挑战者不限,时限一个月……”
烈如秋不假思索地嚷道:“他一个人应战?他是疯了吧!”
月影忽而提醒道:“小秋,难道你忘了吗?北冥落木族的少主是公孙雴云的弟子,而北冥正是以落木族为首的。”
“啊!”烈如秋顿悟:所以他要笼络公孙雴云,为了他的天道,为了天下苍生……因为他是天君,他要做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
烈如秋突然发觉自己多么可笑:所谓敬畏之心,怜悯之情,当作知己共患难……在堂堂天君的眼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他需要的是像公孙雴云那样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像悟先生那样高深莫测的人物,像岚先生那样声振寰宇的人物,甚至还有妖王寒暮澜……他烈如秋算什么?一个刚刚聚星的平凡修行者,所谓圣帝子嗣的身份也要天君愿意给他才会有。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有关月影先生了。
现在他用完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不,在扔掉之前还顺便拿来作了一次交易。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这时,月影语气严肃地说道:“世人皆知,妖族心法诡秘莫测,阴邪毒辣。沐天落虽然是沐家子嗣,拥有天君之名,但是他修习邪术,终究不合天道。尔等切切要记住:正邪殊途,势不两立,万万不可与之结交,今后但凡涉及神域的事情,自有为师与其周旋。”
月影的一番话,令飞刀众弟子不禁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烈如秋听后,渐渐冷静下来,默默叹道:沐天落,你修习妖术虽是邪道,但总算是救了月影先生。只可惜,你我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