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怡的一席话道出沐天落的隐秘,让烈如秋有些猝不及防,甚至萌生一丝悔意,第一次对自己的好奇心产生了些鄙夷。
方才为什么没有及时阻止公子怡?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辛秘?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钻到心海中有什么益处?
沐天落究竟身在何处,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够简单明了地告诉他吗?如何将沐天落的心魂唤回来,难道就不能直截了当地教给他吗?
无名之火在心中再度燃起,既有无所适从的茫然,亦有束手无策的挫败,烈如秋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愤怒。
正当烦躁之时,忽然听到房门被轻叩数下,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乃天魄族的步雨,请问知秋公子在里面吗?”
厅堂内的二人皆是一惊,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两扇竹门开启,狂风夹带飞雪与冰团呼啸着扑入屋内,在温暖的炉火四周快速旋过,化作一团浓雾在屋内蒸腾弥漫。
由于白雾相隔,仅能辨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门外廊檐下,暗黑色的斗篷在狂风中摇摆不定。
虽然看不真切步雨的容貌,但是说话的声音倒是非常清晰:“知秋公子,君尊圣主派我来此传令,让你此刻速速前往晟晓阁一同商议有关明日乐试的事宜。还请公子立即动身,切切不可耽搁。”
声音顿了一顿,“哦对了!差点忘了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公子一定记得带上炽枫玉琴。好啦,步雨就不进门打扰公子了,回头见哦!”
随着话音落下,竹门随即合上,屋内的浓雾很快散去,远处隐隐飘来步雨的呼声:“知秋公子不要耽搁哦,君尊圣主正等着你呢……”
好似一个小小的插曲,来去仅是几句话的功夫,却让公子怡徒生莫名的不安。
竹楼虽然简陋,但是为了安全,竹楼的四周设有严密的法阵结界,若非经得竹楼主人的同意,外人不要说进入屋内,就连房门都是无法推开的。
难道天魄族人给自己留了“门”?这……根本不是天魄族人的品性嘛!
烈如秋同样纳闷:怎么又是步雨?天落为什么这么喜欢支使这个小少年?想到这里,他忽然惊醒过来:支使步雨的是神魂,不是天落……
两个人各自想着心思,屋外的风雪越来越猛,冰团拍打竹楼的声音更加密集,就好像在催促某人一样。
公子怡缓过心神,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郑重言道:“知秋公子,你务必要记住,炽枫玉琴万万不可离身。既然圣主相请,不可怠慢耽搁时辰,公子还是尽快前往晟晓阁吧。怡就此告辞。”
“你等等!”烈如秋一跃而起,拦在公子怡的面前,“你先说明白,这个炽枫玉琴究竟有什么蹊跷?为什么我一定要随身携带?”
公子怡迷惑不解地看着对方,“炽枫玉琴乃是天君圣主所赐,品级非凡,堪比神器,昨夜还帮公子挡下了月影掌门的怒火,这难道还不够吗?”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一番道理,烈如秋仅是愣了一愣,还没来得及问出下一句,公子怡就已经推门而出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烈如秋不由得低声嘟囔了一句:“御心族人都是这样让人莫名其妙的吗?”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坐回软榻,本想将公子怡的话再好好琢磨琢磨,偏偏屋外的冰团愈发紧密,将竹楼拍打得如同锣鼓一般,雷鸣般的声响直击心神,实在是难以在此处安坐。
他只好回到卧房翻出扔在床榻一角的玉琴,想起昨夜被义父震碎的雪绫,心头又生一阵躁意。
在房内胡乱找到一条束带,烈如秋将玉琴缚于身后,踱下楼推开竹门,面对漫天冷冽的风雪连连叹息,只想能在竹楼内多停留片刻也好。
天色阴沉得好似暮晚,烈如秋随手拾起昨夜挂在廊下的玉月灯,引一道炙焰将其点燃,沿着青石小道在梅林间穿行。
非常庆幸的是,梅林间没有刚刚紧锣密鼓一般的冰团,飘飘扬扬的飞雪被茂密的花枝阻挡,寒风失去了气势。烈如秋一路走到晟晓阁,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极为难得地享受了片刻的安宁。
烈如秋借此机会将公子怡的话好好理过一遍,仍是不知该如何面对那缕离魂。思来想去只觉得心绪杂乱烦闷,他渐渐放缓了脚步,对晟晓阁的畏惧越来越强烈。
巍峨的晟晓阁已隐约可见,漫天的风雪悄悄绕过阁楼,顶层平台处的一簇银光依旧熠熠生辉。
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去面对……纵使万般无奈,烈如秋还是扶梯而上,在平台边缘停住脚步。只见平台的正中,神魂端坐在榻上,正手执龙须玉笔在矮几上徐徐而书。
与前几日见到的模样没有丝毫区别,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望着这个熟悉的身影,心神一阵恍惚:这缕神魂对自己依然没有任何戒备,没有丝毫敌意,如果他就是天落本人呢……
看着神魂专注的模样,烈如秋不免萌生几分悔意:天落将自己选作仆从,原本应该由自己代他执笔,甚至许多事情都可以替他去做,如果没有离开他的身边,他应该就不会过分依赖灵体吧?那么这缕神魂是不是就没有机会觉醒呢?
为什么众人都没有觉察到这个天君仅仅是一缕神魂?为什么他坚持要向自己证明他不是沐天落本人?烈如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介意一下这个问题。
正当他犹豫不定时,神魂手中未停,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先坐吧,案上有刚沏的热茶。”
为何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这么淡然?都已经知道了真相,而且还意外地将他禁住,他的态度应该与昨日完全不同才对,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一股怒气替代了心中的感慨,烈如秋故意冷着脸言道:“茶就免了。不知天君找我有何事?”
神魂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先坐下,待本君书写完毕再与你说。”
你要我坐我就坐?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口中却不由自主地问道:“你在写什么?难道又是天诏?”刚问出口,烈如秋突然想起步雨的话来,“你说找我来商议天试什么的,到底是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