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义正词严掷地有声,重新走入风雪中,清新的气息让人顿感舒畅,烈如秋深深吸了一息,仿佛舒了一口怨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小师叔,天试当真是天君圣主的一生之愿吗?他看着比你还小几岁,人生还长着呢!你这么说的好像他命已不久似的……”
“对啊!小师叔,你说得就像天试是天君的遗愿一样……”
听到师侄们如此说道,烈如秋不觉眼神微暗。仰头迎向飞雪,故作轻松地笑道:“我这不是吓唬他们的吗?”
“也对哦!他们还真是被小师叔唬住了!哈哈哈!小师叔,你觉得那些忠告他们听不听得进去呀?”
“管他们听不听,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我已经想通了,组队赛就算是输了也不丢人。五年之后,我烈玉辰必当卷土重来!”
烈如秋拍了拍烈玉辰的脑袋,笑道:“对嘛!这才像我烈焰庄的人!好了,龙潭已经探过了,我再领你们去虎穴瞧瞧吧!”
“啊?你要带我们去找妖族的考生?”
“他们能让我们进去吗?”
“试试看呗。”
妖族居住的三幢竹楼处于庄园的北端,四周极为密集的梅林仿佛一道壁垒,更为竹楼增添了几分神秘。烈如秋三人穿过梅林,在远离竹楼的地方停下来脚步,只见一道狭长的石道通向正中的那一幢,石道上的积雪已有一尺余厚。看此情形,自昨日玉霄宴之后就再也没有外人来过这里。
两个小小少年有些局促,紧紧地扯住小师叔的衣角,极为谨慎地打量着简陋的竹楼。烈如秋正在犹豫如何通报,正中的那幢竹楼闪出一个赤红的身影,在门外驻足张望片刻后,朝着他三人款款而来。
数息后,来人停在三丈外,倾身福礼,柔声言道:“落木子民陌青吟,见过知秋公子,以及两位烈小公子。”
烈如秋没有想到竟然是落木族的执司亲自出门相迎,立即揖手施礼,言道:“陌执司不必客气,小可未曾申禀,贸然来此,还请宽谅。”
陌青吟看了看烈如秋两侧,微笑言道:“知秋公子言重了。能得烈焰庄的高徒亲临,乃是我辈之福。然而竹楼简陋,唯恐污了公子们的衣袂,原本不应生出妄念。只因此刻天寒雪急,民女斗胆恭请知秋公子移步竹楼,我等得以司香奉茶,以尽待客之道。”
烈如秋虽非胆怯之人,但因对方是妖族,贸然登门似乎过于托大。原本打算就在雪地里把话说了,转念一想,这时若要推脱岂不让人笑话?
于是他一面颔首表示同意,一面暗暗将脉丹内的圣光引出,呼吸之间催使圣光融入气血漫至全身。他左右捏了捏师侄们的小手,低声提醒道:“你们记得务必恪守礼道,不要胡言乱语失了分寸。”
叔侄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陌青吟的身后,来到竹楼廊檐下,竹门开启,只见厅堂内端正地跪伏着四名少年,齐声言道:“落木子民,拜见尊主圣使,叩请君安。”而后三叩而拜,极为虔诚。
这番景象将叔侄三人吓了一跳,烈如秋连忙言道:“你们快快起来。我并非什么圣使,你们怕是误会了。”
四人站起身来,只听陌青吟介绍道:“这是民女的幼弟,名谓陌青啸。另三人乃是族中长老的子嗣,分别唤作栱桐、桫椤与梓栎。”
四个少年的装束一致,皆以琥珀色的发带扎着数根发辫,一身灰青色的短衫长裤,衣衫的布料简朴,既无镶绣亦无坠绶。陌青啸的个头略显瘦小,神色却别有一番气度。他走上一步,颇为认真地说道:“知秋公子一直跟随尊主左右,在我等心中,您正是尊主圣使的不二人选。”
陌青吟按住弟弟的肩头,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知秋公子乃是高洁之士,岂会在意此等虚名。小啸,还不快快奉茶,怎么能让贵客站在这里说话?”
她转身对着烈如秋再次福礼,“知秋公子,请上座。”
说老实话,烈如秋被这样场面弄得有点懵:他们这个样子,是不是谦卑得太过头了?
当然,杵在门边确是不妥,他领着师侄在软榻坐下,瞧着陌青啸一丝不苟地烧水沏茶,陌青吟优雅地拨弄着香炉,而另外三个少年远远地站在一侧低眉敛息。没一会儿,香炉青烟袅袅,若隐若现的暗香在屋里弥漫。
香气沁入心脾,烈如秋觉得这种极为淡雅的香气似曾相识。
陌青吟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娓娓言道:“此香名为凝蕊霜。在北冥暗影森林,民女与尊主对战时闻过此香,想来定是尊主的偏爱。事后民女托人辗转世间南北,寻访大小香料商铺,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玉灵山境内寻到制香秘法。原来凝蕊霜并非焚香,亦非熏香,而是一种灵药。相传,此方乃玉灵山灵狐族的音圣所创,药方的主材是数九寒梅的凝雪之蕊,被音圣用来养护双手。可惜的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药引是为何物,如今已经无法制出正宗的凝蕊霜了。民女依照秘法反复研制得到的凝蕊霜只有其形而无其魂,权且当作香膏一用。”
听过这一段,烈如秋不禁骇然:若是人人都如陌青吟这般细心而又执着,怎会不知那个家伙的家世来历?
茶已沏好,陌青吟斟茶奉上,“知秋公子,此乃产自北冥的茶,名谓‘玉露’,入口鲜爽,回甘醇厚。相比圣都的白眉贡茶清香持久,更有一番余味。”
烈如秋接过玉盏,看茶汤翠绿,清澈明亮,茶香怡人,似有几分君子的清雅之气。他浅饮一口,舌尖慢含,缓缓咽下,确是非同一般的茶品。
放下玉盏,烈如秋不解地问道:“陌执司为何自称民女?”
“民女不才,败在尊主手下已经失去掌理执司的资格。”陌青吟见烈如秋浅饮一口之后就放下了茶盏,理解对方的谨慎,便将茶壶搁在一旁,“未曾想到,琼英宴上尊主仍然以执司之名将民女列为宾贵,实在教人诚惶诚恐。”
“那如今落木族由何人主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