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名可谓千里挑一的修行少年正列成一队站在昱晖阁前,或意气风发,或谦逊内敛,静候主考官宣读章程。
与第二轮的规则大致相同,只是对阵时限多了一倍,以半个时辰为限。
第一个出列抽签的考生,是排在第十二位的墨思洛。此子正容拜师,举手投足一丝不苟,拈签行礼,言行进退方寸不乱。
抽到对手天魄族少年诚素,试场是百丈见方的校场。
墨思洛手执三寸玉杖,墨玉杖身甚是简约,隐约透着流光,好似浮云乱泽,竟如活物一般。杖首雕刻着一个假面,栩栩如生,目光波动,唇齿微启,欲言又止。
作为执司墨启殃的长子,墨思洛天赋不俗,深得血脉传承,却不似父亲那般深谙诡术,反而更偏爱研习阵法。
旁观过天魄族考生的几场对阵,他们取胜之道几乎一致,偏偏没有一人破解。莫非越是简单的方式越是深不可测?
诚素优雅地站在校场一端,一手将玉盘掩在身后,一手在胸前聚起一团淡金色的云雾,静静地打量对手。
二人似有默契般对峙观望,谁都不愿先动手,唯恐被对方瞧出破绽。
可是,一直对峙,结果岂不是双双淘汰?
观试台上渐渐生出厌烦之声,看客们花了大把的钱财又不是来看你们的站姿,再怎么风姿绰约,总比不过晟晓阁上面的那两位吧!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当观试台上的催促声已是一片喧嚣,谁也没有料到率先行动的人却是诚素。
只见那雪色的身影高高跃起,斜踏旁侧的墙壁,激起玄铁兵器叮当作响。借着蹬墙之力,诚素骤然加速,身形化作一道银光,行经之处留下一道残影,远远望去,赫然一个棋局摆在方正的校场内。
棋局与阵法相通。墨思洛当即领会,闪移脚步避开银光,手中玉杖轻点,数团墨点迎上经纬间的金云。
方才,诸位看客还在抱怨无甚看头。此刻,只恨自己仅有两只眼睛,场间变幻太快,实在是应接不暇。
这边玄墨玉杖闪动,那处雪色玉盘翻飞,棋局落子如飞,哪有时机算子作局?两名少年似乎仅凭本能反应,就好像有人在旁侧鞭笞,若是慢了一瞬便要落败一样。
一炷香后,高下渐分。
其实,在最初的那一盏茶的时间里,高下就已经分出。
有人只是在等对方出招,有人却已在玉盘上算得清清楚楚,接下来就是将玉盘的推算呈现出来罢了。
外行人看得热闹,心满意足。
内行人看得心惊,再次刷新对天魄族人的认知。
比如烈如秋。
其实,这道棋局并不繁复,难在落子太快,考验的是心力与定力。更难能可贵的是诚素算了不只一局,反复衡量后选了其中最稳妥的解法,而不是最出彩的。
烈如秋深叹:算是见识了天魄族人的稳健。
试场内,墨思洛输得心服口服,收了手中玉杖,对着诚素揖手深拜。诚素本是内敛的少年,受了如此大礼,反倒手足无措地红了脸。最终,二人并肩走出校场,有说有笑竟似一对挚友。
第二阵出战的是灵鸢族凤羽辰,一身红裙飘逸,赤鸢在肩头傲然而立,腰间斜斜插着一柄赤色羽扇。
意外的是她的手气不太好,抽中的对手竟是齐予安,论及御风堂与齐家的渊源,这几乎可以算作是一场内战。
这二人分别去往梅林两端,随着钟声响起一同步入试场。
对于这场对阵的结果,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凤羽辰绝对不会成为齐予安晋级路途上的障碍。
无论是作为灵族血脉,还是御风堂弟子,凤羽辰都是仅存的那一人,她不渴望晋级吗?
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多如愿以偿啊!无外乎所谓顾全大局,成就大义。
两人在梅林间认认真真地演了一场戏,算是对得起看客们付出的金珠。
第三阵,落木族少主陌青啸,可谓试场内的焦点人物。运气也站在他这一边,抽到的对手乃是公孙离尘。
对于公孙雴云来说,一个是嫡亲幼子,一个是亲传弟子。观试台上好看热闹的人纷纷笑道:这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吗?
自从表明身份后,公孙雴云去除了面容上的风云幻化,再也没有戴过血玉假面,堂而皇之地以公孙家主自居,甚至做了天试的主考官。天威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过问一句,就连坊间也没有任何传言。
趁着对阵尚未开始,众人悄悄望向这位神丰气傲的特殊人物,一双琉璃般的双眸虚望半空,似乎对这场比试毫无兴致,倒是漫天飞雪更加有趣一些。
烈如秋自然将这人好是一番打量,低声自言:“我却猜不透,公孙雴云到底希望谁胜呢?”
“显而易见。”
听到这淡而无味的四个字,烈如秋有些恼火,“你倒说说看,怎么就显而易见了。”
“无论是公孙雴云的偏向,还是修为实力,都是陌青啸更胜一筹。”
“还有当爹的不偏爱自己亲儿子的?”
“依照公孙雴云原本的意愿,能入三甲足矣。然而公孙离尘名列二甲,已经超过预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深谙其理。再则,灭族之仇,路家撇不清干系。”
“哦?”烈如秋不免猜测:“那他会让公孙离尘敷衍这一战吗?”